這頓飯吃的久,等桌上菜盤都空了時,已經月上柳梢頭。馮氏端了蠟燭來,暈黃燈火照的墻壁暖融融,打個哈欠,沖著二人擺擺手道,“我這困得不行,就先回屋睡了,你們也早些,別貪了黑,明日起來頭痛。”
阿梨扯了件裳披在肩上,也跳下去道,“阿嬤我送你。”
馮氏嗔一眼道,“幾步路,送甚麼送,你便就好生到炕上去待著罷。”
阿梨彎個笑,坐回炕沿上,兩晃了晃,“那阿嬤您慢點。”
聽著漸遠的腳步聲,阿梨終于回頭,卻見薛延正將個杯子往這邊推。原本拿了兩個酒杯過來,一個給馮氏留著的,沒喝,還是干凈的,現在被薛延斟了一半的酒,農家桂花酒,看著沒那麼清亮,反而有些濁黃,香氣倒是撲鼻。
阿梨眨眨眼,問,“你做什麼?”
薛延袖子往上擼,布料在肘彎上堆疊起自然的褶皺,沖挑眉,“來一個。”
阿梨往后躲了下,“我不會喝酒。”
薛延緩緩道,“誰生下來就會的,不都是要學。”他嗓子的低,聲音沉沉帶些挑逗意味兒,又說,“你運氣好,有個好師傅,我教你。”
阿梨抿抿,將回炕上去,背倚著被跺,垂眼道,“又不是什麼好東西,學那個做甚麼。”
薛延“嘶”一聲,“說什麼呢。”他把杯子放下,起來挪到阿梨邊,與肩挨著肩,哄勸,“別那麼小心眼兒,乖,來喝一點。”
阿梨不解看著他,“這和小心眼有什麼關系?”
薛延被弄得沒脾氣,長手夠了只干凈筷子來,又蘸了點酒喂到阿梨邊,道,“一下。”
阿梨抿著,搖搖頭,薛延珠位置,低低笑,“就一下,來試試。”
他這樣說,阿梨終于讓步,半信半疑張了口,用舌尖飛快一下筷尖,辛辣酒氣一瞬間沖上頭,阿梨瞇起眼,里頭已經溢出淚。
實在嘗不出烈酒有什麼迷人之。
薛延倒是很講信用,把筷子扔到一邊,給倒了碗水,問,“怎麼樣?”
阿梨一把眼睛,捧著碗吸溜著很快見了底,說,“苦。”
薛延似是很歡愉,他笑起來,手搭在腦后,脖頸揚起個弧度,忽而轉一把阿梨頭發,道,“傻樣兒。”
這作親昵過頭,阿梨紅了臉,別扭著推開他手,下地去收拾碗筷。薛延逗夠了,轉為懶散坐著,肩膀往下垮塌,怎麼看都是個樣子。他手指點了點桌面,道,“留個下酒菜。”
阿梨蹙眉,“不許再喝了。”
薛延逗,“又沒吃你兔子。”
阿梨嗔怪睨他一眼,蹲了子將阿黃抱進它小窩里,便想要端著臟了的碗筷往外走。薛延忽的住,道,“等等。”
阿梨手里攥著把筷子,問,“做什麼?”
薛延直起腰,手進襟里了半晌,“我有東西給你。”
終于到,他松口氣,又賣起關子,“你閉眼。”
阿梨聽話闔眸,小聲催促,“你快些,我還要洗碗。”
薛延說,“我這事可比洗碗重要多了。”他拿著簪子比劃來比劃去,最后還是不知道往哪里簪,干脆直接塞進阿梨手里,喪氣道,“算了,你自己看吧。”
手里件涼涼,阿梨睜開眼瞧瞧,而后訝然看向薛延,驚喜道,“送我的?”
“你那不是讓我給損了,現總是戴著對兒筷子不好看,姑娘家總是要漂漂亮亮才好。我在街上看見有人賣,想起你,就給你挑了只。”薛延說,“你戴上瞧瞧。”
那是柄翠竹簪,沒多名貴,勝在做工巧,簪頭兩只含著翅的蝶兒落在牡丹蕊上,飛不飛,栩栩如生。阿梨挲兩下,而后小心翼翼簪進發間,手虛虛搭在鬢側,問,“怎麼樣?”
有些張樣子,兩片紅抿在一塊,耳垂瑩白白。
窗戶開了條小兒,約約能瞧見繁星之中有彎上弦月,薛延側坐著,微微歪著脖子看,神認真道,“我覺得還好看。”
阿梨抬手了,笑出對甜梨渦。
那一瞬,薛延恍然覺得,眼里似盛滿了月。
第18章 章十八
昨夜喝了些小酒,這一覺薛延比往日睡的要更沉些,醒來時候太已經冒全了頭。迷迷糊糊睜開眼時,阿黃正報復似的拿屁蹭他的臉,它子絨絨圓滾滾,薛延最開始沒反應過來,只隨手抓了把,拎著它頸子將人家按在自己前,胡擼兩下。
阿黃不悅,呲著牙不輕不重咬了他口一下,薛延吃痛,這才完全清醒。
他扯著領口坐起來,怒目沉沉將側枕頭甩地下去,喝道,“滾!”
阿黃耍夠了,也不理他,扭著腰屁顛顛跳遠了。
看它歡快背影,薛延在炕上站起來,帶著一肚子氣兒換裳,心中不無納悶地想著,阿梨子那麼好,怎麼就養出了這種王八蛋一樣的蠢兔子?
等他終于洗了臉出了門,已是辰時過半了。阿梨搬了個小馬扎坐在院里,背對著門口鼓搗地上的一攤柳條兒,聽見響聲后回頭看了眼,輕聲責備道,“怎麼賴床那樣晚。”
薛延打著哈欠系腰帶,沖告狀,“你的兔子剛剛咬我了。”
阿梨把手上柳枝叉著疊好,手腕輕巧轉,利落打了個好看的結兒,聞言,無奈道,“知曉了,我替它與你賠個不是。”說完,又指了指廚房位置,“粥給你溫著,你趁熱喝了去,菜在碗櫥里,若是涼了你便我,我給你重新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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