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瓜放鍋里大火蒸，直到筷子了爛為止，再放苞谷面和面團，加些起子，放到炕頭去熱上兩刻鐘。面團加了起子后會鼓脹，大約能至原來的二倍大小，技巧練的會發的更大些，面團鼓的越厲害，做出的窩頭就越綿香。

發面是至關重要的步驟，其余的便就簡單了，把面團揪小劑子，圓球，再用拇指往上面按出一個，放籠屜里慢慢蒸就是了。這些都是馮氏教給阿梨的，在這方面極為聰穎，一遍即通，兩人搭配著干活，手腳麻利，很快便就蒸了滿鍋。

馮氏說，若是有錢些的人家，吃窩頭要摻上些麥子面，配著糜吃，極為香口，但隴縣偏荒窮僻，尋常人家只有過年時候才吃上幾頓，自是吃不起糜的，便就用菹菜和菘菜做配。這兩樣自是不能的，除此外，阿梨又從醬缸里挑了兩條酸黃瓜，切了半顆紅蘿卜，澇干后與那些一同翻炒。

農家用油多為菜籽油，且大多節省，好在菹菜出，阿梨又先加了些辣椒香，即便沒用什麼油水，炒出來的味道也是酸酸辣辣的，饞人的很。

雜菜半盞茶后便就出鍋，鮮紅碧綠，賣相上佳，配上熱騰騰米黃窩頭，看一眼便就讓人食指大。

馮氏笑的眼尾紋路都要聚在一起，招呼著阿梨將菜端到屋里去。廚房太小，兩人用飯都嫌，只能到馮氏屋里去，炕桌支起來占了大半的地方，馮氏把被褥收進柜子里去，與阿梨面對面坐著，挑了一筷子菜進口里，笑道，“可真是香。”

屋里炕燒得熱，阿梨把外面襖子了，只剩里頭薄薄夾衫也不覺得冷。長發用一簪子簡單束起，噠噠垂在肩側，頰邊了一縷下來，黑發映襯下，更顯得水，如雪瑩瑩。阿梨捧著杯子小口抿茶，問道，“阿嬤，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吶？”

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薛延，直呼其名顯得不尊，但隨著馮氏喚四兒又沒到那樣親切，便就只好“他、他”這樣的著。好在馮氏立時便就緩應過來阿梨說的是誰，回頭看了看窗外天道，“應是快了。”

馮氏果真是最為了解薛延的，話音落了沒多久，院里木門便就開啟。腳步聲傳來，聽聲音辨別，應是先到廚房去轉了圈，又到舍去轉了圈，最后才立到馮氏屋子的窗前。

阿梨側耳，只聽到薛延慢慢吞吞地問了句，“阿嬤，是什麼東西這樣香啊。”

第5章 章五

收拾碗筷的時候，馮氏與阿梨道，“薛延許久都未曾吃什麼東西吃得這樣多了。”

而阿梨也約察覺到，薛延對的態度比昨日要和緩許多。

農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為了省些燈油錢，大多在天黑下后便就睡了，外面日頭已經落山，灰蒙蒙的，夜風吹來比白日還要冷上幾分。

鍋里的熱水還剩下大半，阿梨舀了些出來給自己洗干凈，將剩下的摻了涼水端到屋子里去。用肩膀頂開棉簾，凍的涼涼的面頰上屋里溫暖熱氣后，不由得“嘶”的舒了一口氣。薛延正換裳，一手還扯在領子上，見這樣進來，問了句，“這是什麼？”

阿梨答道，“廚房剩些熱水，我見你昨日用井水洗臉，怕傷著子，便給你弄些溫的來。”

薛延沒想到是為著自己，怔一瞬，才又繼續把外下來搭到一邊，垂眼說了句，“用不著那麼麻煩。”

這話語氣并不生，阿梨知他沒拒絕，笑了下道，“這方面總要細些的，省的以后烙下病。”去拿了條巾子來，放到盆邊，“洗了臉后再燙燙腳，睡得舒服些。”

薛延瞧一眼，見總是眉眼彎彎樣子，到了舌尖上的那句“我用不著”又咽下去。他了鼻梁，剩下的作倒是很配合。

在側路過阿梨邊的時候，薛延想起什麼，極為快速地低頭瞄向下，果不其然見著一對淺甜梨渦。他把袖子擼到肘彎，低聲說了句，“怪不著要阿梨。”

屋里暖意縈繞，沒點燭燈，只有外面殘余亮，阿梨把被褥鋪好，了鞋子爬上去，坐在炕頭等薛延上來。水聲嘩嘩，阿梨將頭枕在壁上，歪頭看著薛延的方向，他站在窗前，量高瘦，肩膀寬闊，正彎腰臉，一個清晰的黑剪影。

阿梨扯了被子蓋在膝上，沉默好久，忽然了句，“薛延。”

聽見他名字，薛延明顯頓了瞬，沒應聲，但直起回頭看。

阿梨抓著被面，指甲輕輕刮著上面糙紋路，道，“明晚吃素燒茄子，嗎？”

薛延轉，似是撞到了放著銅盆的架子，嘭的一聲，他手扶住，點頭“嗯”了下。

“那……”阿梨期冀看他一眼，試探問道，“你能不能早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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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連著許多日，薛延都比以往早回來了半個時辰，馮氏高興得不行，連著喂喂鴨時都要多放半捧糠面。阿梨也已經適應這樣農家日子，每日里與馮氏一起擇菜繡花，偶爾去集市一趟，賣掉攢下的蛋和繡品，雖忙累些，倒也愜意。

期間王氏也來過幾次，但馮氏態度堅決，再蠻橫也只是自討沒趣，均是悻悻而走，又撂下狠話說下次再來。好在薛延白日不在家中，二人倒是從未面過。

馮氏叮囑了阿梨不要告訴他此事，嘆息道，“若是讓薛延聽見王氏說的那些腌臜話，不知要鬧出怎樣的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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