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了幾秒鍾，男人站在原地，抬手看了看手表，等待著。

    別看這地方看起來不起眼，卻是民國時期，江城風雲湧的地方。這裏的別墅，都是早年時期留下來的小洋樓，有錢都買不到。

    曹典，就住在這小洋樓裏。

    曹貴華就著月，看了看周邊的其他小洋樓，每次來這裏，他都有種人上人的覺，跟在那些新式別墅的覺不同。

    屋子裏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下一秒，門房開了門，往外一看：“是貴華爺啊，進來吧。”

    曹貴華走進去，問同行的門房：“我叔叔什麽時候回來的？”

    門房將他送到樓梯口，道：“中午到的，倒時差，剛剛睡醒。”

    曹貴華點點頭，朝樓上走去。

    小洋樓是木質地板，得一點灰塵都沒有，在燈下褐地板閃著暈。曹貴華走路很沉穩，不肯發出急躁的嗒嗒聲，這是叔叔教他的，做人做事看細節。腳步走不穩，做人也做不穩。

    曹貴華站在二樓的一扇門口，敲了兩聲，聽到裏頭傳來蒼老的聲音：“進來。”他才推開門進去，畢恭畢敬的招呼：“叔叔。”

    曹典是個大頭，裹著一綢睡，隻看他這兩點，難辨他的年齡。事實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高科技的紅利，這個人非常顯得年輕，六十幾歲的人了，板還直，臉上沒什麽皺紋，看起來像是四十來歲一樣。

    曹貴華往他邊一站，不像是叔侄，像是兄弟。

    曹貴華打量著他這位叔叔，對他隻有崇敬。

    男人吃了兩粒藥，半杯水送服，然後下床，趿著拖鞋走到小客廳。

    傭人已經將晚餐放在那裏，下麵墊著電暖墊，羹湯都在冒熱氣兒。

    曹典坐了下來，將袖子往上拎起一些，曹貴華彎腰，給他盛了一碗湯。時間拿的將將好，曹典鬆開袖時，湯碗已經放在他的麵前。

    這是叔侄多年養的習慣，也可以說是默契了。

    曹典看了他一眼：“晚飯吃了沒？”

    曹貴華輕搖頭，道：“剛從實驗室出來。”

    曹典指了指對麵的座椅：“坐下來，陪我吃一點。”

    曹貴華從善如流，從一旁的茶櫃裏拿了備用碗筷，坐下來一起吃。

    “歐麗康的二代升級，研究的如何了？”

    因為醫療案，歐麗康即使推出市場也不會再有原來的銷售預期，所以曹典隻能瞄準升級產品，再攻克難關。

    曹貴華擰了擰眉，一說到這，就吃不下了。曹典看他的神就知道不行，罵道：“廢！”

    曹貴華不敢爭辯，垂著頭挨罵，等曹典罵夠了，他才道：“我記得叔叔說過，早期的那個分子式，才是歐麗康的理想型穩定結構。要是能拿到那個分子式——”

    在曹典冷冷的目下，他將後麵的話吞了下去。

    最早的分子結構，是季萬宇研究出來的。隻是他的設計模型，隨著那一場大火，都燒沒了。

    現在的歐麗康，亦或是亨利的諾普，都隻是曹典據那版本基礎，再做的改版罷了。

    曹典一想到那些陳年往事，當啷一下將勺子丟回了碗裏，拿起旁邊的手巾了手。

    氣氛一下子凝滯下來，曹貴華亞曆山大，頓了頓：“叔叔……”

    曹典將手巾放下，從茶幾下拿了一盒雪茄出來：“說。”

    曹貴華看著他拿起小手鉗剪了雪茄的一端，就順手拿起防風打火機給他點燃，才說道：“薛慕春邀請我去新薛氏，做總經理。”

    曹典眉心一攏，抬頭看他：“新薛氏？”

    曹貴華解釋道：“我查過了，新薛氏，就是以前的薛氏。是薛才良老婆開的新公司，還是做原材料供應。”

    曹典深深吐氣，煙霧薄發彌漫在空氣裏。那雙明的老眼在煙霧裏閃爍著。

    曹貴華看了他一眼，又道：“叔叔，那薛氏這會兒重新開辦起來，你說是不要要查當年丈夫的死因？”

    曹典微瞇著眼，沉默著沒作聲。

    他們叔侄兩個這些年都在海外，曹貴華也是去年，為了歐麗康上市才回到的國。對於過去二十年，早已雲煙的往事，此時再想起，是慎重再慎重。

    薛才良一死，剩下的都是算不得什麽的塵埃，按說是翻不出花樣的……

    他看向曹貴華：“薛家，不是在做娛樂產業嗎？”

    曹貴華微皺了下眉：“我打聽過，好像是薛家出了點事，就做回老本行了。按照薛慕春的說法，薛才良的夫人，想奪回原屬於薛家的公司，不想留到下一代再去解決過去的恩怨。”

    “隻是我覺得，們現在才想奪回原來的公司，在這個節點上，有點奇怪。”

    曹典若有似無的點了下頭，說道：“你剛才說，薛慕春請你去新薛氏？”

    “嗯。”

    “不是有本事的，怎麽沒自己去做那公司？”曹典對於這個人，是很有印象的。把他十年心毀於一旦的人，能不記恨麽？！

    曹貴華的臉這時變得複雜，他謹慎的看了眼曹典，道：“據我調查，薛慕春不是薛才良的親生兒。是楊秀領養的，可能是楊秀防範著，不許回去手家族事務。”

    有一個廢兒子，跟一個過於能幹的養，換做是他，也會防著的。

    曹貴華在接到薛慕春的邀約之後，就覺得大為怪異，自然不肯輕易答應。他私下對薛家，包括薛慕春做了一番調查，隻是時間太短，能查到的信息還不多。

    可能是心虛所致，曹貴華對於薛氏，總是防備很深的。

    “叔叔，你說……那楊秀是不是知道當年的事，才想在這時候再開丈夫的公司？”

    曹典緩緩的旋轉著雪茄煙，微瞇起的眼閃著故事。

    當年做那件事的時候，他也就曹貴華這個年紀。時間過於久遠，他要好好想一想那時候的細節。

    曹貴華不敢出聲，坐著等待他從沉思中回神。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雪茄煙也燃燒了灰燼。曹典將煙頭摁在煙灰缸裏，道：“你去新薛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