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長咎屈膝跪在殿中。
旁邊是破碎的茶盞,滾燙的茶水順著地面浸了他膝蓋的裳,然後一點點滲進他的皮和骨髓里,雖是快至初夏的季節,卻也有些冷。
他自年開始征戰,上病不,這副膝蓋當初就被人用長槍刺過,李紹早年免了他的下跪,可此時,君臣二人卻都沒有提起這早年的恩赦。
「你很好,如今都敢和莊黎一起欺朕了。」依舊是不辨喜怒的聲音,卻有風雨來之勢。
徐長咎跪在地上,還是從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直到聽到上首問他,「他是誰?」他才抬起眼簾,平靜如幽潭的雙目看著李紹,平靜反問,「您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5,0);
「朕要你親自說!」
看著冕旒下那張鮮怒的面容,徐長咎沉默一會,垂下眼,「當初丹離世前,托我帶走了那個孩子,我瞞了所有人,只想讓那個孩子好好活著。」
他說完,又沉默了良久,抬頭,目重新落到李紹上,問他,「如今您都知道了,想做什麼?」
李紹一語不發,唯有握在扶手上的手攥著,他看著那一張寫著霍青行名字的卷子,瘦金字,一板一眼,嶙峋刻骨,是頂好的書法,和他年輕時竟有幾分相似。
他就這樣看著那張卷子靜坐在龍椅上,不知過去多久,他突然握著那張卷子起。
「您想認回他?」徐長咎追問。
李紹腳步不停,頭也不回,「他若真是朕的孩子,朕為何不能認回他?」他的語氣理所當然,狂熱和激全部藏在那張平靜的面下,心中卻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所有的消息。
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
「四郎!」(5,0);
久違的稱呼喊住了他的腳步。
李紹腳步一停,他偏頭看向底下,長長的冕旒遮掩了他的面容,卻藏不住他的驚訝。他和徐長咎從小一起長大,天下人都說徐長咎是他的左膀,但其實,在很久以前,他們同手足。
只是這些年發生了太多的事,他也很久不曾聽他這樣稱呼他了。
他沉默了一會,「你想說什麼?」
徐長咎看著他,語氣著疲憊,「他不會接你給予的那些東西,他本不適合這個地方,……也不會喜歡。」不等李紹發怒,他問他,「你知道他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嗎?」
青行。
清醒……
李紹長指一,呼吸變得急促了一些,他沉又平靜的臉上也終於有了一裂,他想讓他住口,卻聽到徐長咎低沉的聲音如影隨形,「死之前,和我說,這輩子活得太糊塗,若有來世,要活得清醒一些。」
「住口!」玉旒晃的更加厲害了。(5,0);
徐長咎看著那個憤怒的男人卻沒有一畏懼,他神平靜看著他,看著這個從前的手足兄弟,如今的大魏天子,冷靜質問,「您已經錯了一回,難道還想再錯一回嗎?」
「朕讓你住口,你沒聽到嗎!」
李紹突然從高大步走了下來,寬大的擺拂落一地什,長長的玉旒不住晃,發出珠玉撞擊的沉悶聲,他一路走到徐長咎的面前,青筋暴起的手攥著他的領,指節咯咯作響,有種要把他挫骨揚灰的衝,那張俊的臉更是沉得可怕,下頜筋微微跳,像是在極力抑著自己的脾氣。
「徐長咎,你真當朕不敢你?」他俯低頭,一點點收自己的五指,看著徐長咎的目凜冽,聲音鋒銳如刀。
窒息讓徐長咎的臉迅速漲紅,可他跪在地上,脊背依舊直,雙手垂落,沒有掙扎,也沒有求饒,就連看向李紹的目也平靜得沒有一波瀾。
時間一點點過去。
徐長咎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他的手向上了一些,似乎是想反抗,最後卻又垂落下來,原本平靜的雙目終是充了,布滿紅的眼球微微凸起,眼中芒一點點散去,他目渙散地看著幾近癲狂的李紹,慢慢合上了自己的眼睛。(5,0);
偌大的殿宇,心跳和呼吸變得格外清晰。
就在徐長咎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李紹看著雙目閉的徐長咎,長睫猛地一,他忽然鬆開了手。
李紹看著倒在地上痛苦息的徐長咎,又看向自己的五指,像是不敢置信輕輕皺了下眉,手中那張早就褶皺不堪的卷子掉在地上,他低頭,看著腳邊那張紙上寫的那個名字,仿佛從徐長咎的話語看到一個人的面容,姣的臉上滿是淚水,全是悔恨。
李紹繃的形忽然微微抖,他合上眼睛,努力制著,手指卻控制不住發抖,「……滾。」
「李紹,不要讓我恨你。」眼前倒映出那人的面貌和近乎絕的哭聲,他的怒吼夾雜著音,仿佛苦苦營造十多年的夢被人揭真相,道出不堪的現實,「給朕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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