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正堂一片寂靜。

海瑞和王福對視，前者眼神堅定如鐵石，后者雙目幽深似深潭，無人敢話。

司獄和經歷的目落在府丞上。

除開正三品的府尹，拿著正二品尚書腰牌的海瑞，這位從三品的府丞，就是在場位最高之人。

府丞是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面容清朗，年紀約莫四十往上。

他的目在海瑞和王福上打轉，似有所思，突然沖司獄經歷打了個眼。

“哈哈哈，海大人何必站著了。”

府丞笑著起，他走出桌后，指著自己的椅子道：“海大人是戶部巡查，又帶著和尚書的腰牌過來，理應上座，可王府尹乃判案主，不可讓位，海大人想要旁聽，不如來坐我這個位置。”

他這一捧一踩，說的王福像是不知禮數的人。

畢竟做為主，王福甚至沒帶著下屬起行禮。

王福聽見這話，心中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司獄和經歷也反應過來。

“海大人，府丞大人說的極是，海大人不妨上座。”司獄道。

“府丞大人來我這里坐吧，我站著就是。”經歷道。

三人一唱一和，說完看向海瑞。

海瑞剛直，卻不愚笨，他的剛直，更像是一種看世事后不愿與之同流合污，寧愿碎骨的果敢。

他看得出來，這府丞和另外兩人，是同一條船上的。

給他示好，是想要他的脾氣。

然而他們這種示好，卻讓海瑞有種既視。

他想到了原本履職的縣衙，那些奉違的貪污吏。

天下蛇鼠是一窩！

海瑞有種破口大罵的沖。

可想起陛下的心意，以及那位和尚書從中拆解的變通，海瑞袖中拳頭微攥，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稍微閉目，沖府丞出個笑臉。

“謝過府丞大人。”

說完一下擺，來到府丞桌后坐定。

“府丞大人，您來我這里就座吧。”經歷連忙示好。

府丞擺了擺手。

“既然海大人奉戶部的命令來過問，怎可無人為海大人解釋案。”

“來人，搬把椅子來，我同海大人同桌。”府丞命令道。

有衙役飛快搬來一把椅子。

坐下前，府丞又對王福一拱手。

“府尹大人，海大人初來乍到，還不了解案，就這麼定罪未免有些之過急，不妨……”

王福氣息了幾分，揮袖起。

“那便將人犯帶下去，稍后再審！”

王福轉回了后堂，臉慘白的通判連忙跟上。

府丞心中得意，坐回椅子上，對著海瑞又是一禮。

“在下京兆府府丞崔奕，見過海大人。”

“嗯。”

海瑞隨意一拱手，態度冷淡。

崔奕也不氣餒，反而越發熱。

戶部嘛，一部都是財神爺，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三百六十日都在應付各個衙門要經費的，臉臭很正常，要是給他個笑臉，那才是大壞事。

“海大人，不知尚書大人派您來，是……”

崔奕意味深長看著海瑞。

衙門正堂的衙役已經退干凈，除了府丞留下，司獄和經歷也豎著耳朵。

海瑞睜開半閉的眼睛，掃了一眼左右。

府丞心中了然，對兩人道：“你們先去看著人犯，莫要讓人強行畫押。”

兩人雖有些不愿，可還是轉走了。

“海大人，您看……”

海瑞坐直子，臉孔板起，沉聲道：“死去那人乃是我戶部投資的商人，我戶部只想要一個公道！”

他這話說的府丞心中一跳。

“那依海大人的意思是？”

“自然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不論這事是誰干的，我戶部都要追查到底，哪怕是國朝侯爺，也要摘了他的爵位！”

府丞聞言心中大喜。

他要的就是這麼個態度。

他年紀跟海瑞相當，進衙門的時間卻比年過六十的王福短不了幾年。

王福占據京兆府十余將近二十年，升遷也不走，死死堵住了他的道。

在場上，斷人前途如殺人父母，眼看著王福朗，而且還想繼續熬，崔奕早就坐不住了。

他心虛看了看左右，小聲道：“海大人，實不相瞞，這件事的確不是您看見的這麼簡單。”

“那犯案之人，并非李傅，而是另有其人！”

海瑞心中冷笑。

他了解的，可不比這府丞。

只是想要在將此案扭轉回來，還需借力。

海瑞心中微，一臉驚疑。

“竟有此事！”

“千真萬確！”

府丞心底樂出了花，趕忙點頭。

他附在海瑞耳邊，悄然吐出一段話。

海瑞怒目圓睜。

“他竟敢如此大膽？！”

府丞對海瑞的反應很滿意，心中越發得意。

他小聲道：“海大人若是不信，可去調查一二，某些人雖想立刻辦鐵案，可若是本周旋，還是可以拖上兩天的。”

“只是……”

府丞面猶豫。

“府丞大人有話直說。”

府丞一咬牙，好似下定了某個決心。

他表剛毅道：“那王福為非作歹，只手遮天，在這京兆府早已深固，了氣候。”

“海大人不妨跟崔某說句實在話，尚書大人究竟有幾分把握翻此案。”

“若此案真如崔大人所言，尚書大人絕對會鼎力支持！”海瑞毫不猶豫借勢和珅。

府丞笑了。

角剛一挑，他趕忙下笑意，可哪兒能瞞過海瑞的眼睛。

后者也是心中暗笑。

崔奕后退半步，對著海瑞深躬。

“既然如此，下便是拼的烏紗帽不要了，也要為李傅申冤！”

海瑞趕忙起扶住他的手臂，表容。

“大夏能有崔大人這般員，乃是百姓之福啊！”

片刻，正堂重啟。

“人犯李傅，你當街毆死劉宏，你可認罪！”

王福怒聲呵斥，言語之間多了幾分迫。

堂下李傅心中一，想到自己的家里人，一咬牙準備承認。

就在這時，海瑞旁的府丞崔奕突然起道：“府尹大人，依我看，此案還有頗多疑點，再者戶部巡查使奉命前來，何不讓海大人跟隨捕頭重新核實案，再做定論？”

“府丞大人所言極是。”

司獄和經歷也同時起，對崔奕的話附和起來。

“果然！”

王福放在桌上的手掌猛然攥，心中惱怒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