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君臨被流放北地的消息在靖安侯回府后，全家人就都知道了。

說是明日就上路。

靖安侯痛心疾首，湯老夫人紅了眼眶流著淚拍著桌子直：“君臨、君臨。”

不住這樣的打擊，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一眾人大喊大：……

娘……

衛桐忙安家里人，老夫人急火攻心，不住這個打擊，昏過去了，沒有大礙。

讓奴婢把老夫人扶下去，讓休息會兒。

府里一陣兵荒馬，人仰馬翻。

老夫人昏，靖安侯忍不住哭。

他是被流放過的人，太知道其中的滋味，他過的苦，不想他最疼的兒子再去一遍。

衛君卿和衛君歡也不好，一個個都紅著眼睛流著淚。

這一刻，他們是真后悔了。

他們的任沒有害死自己，卻毀了兄長的一生。

在一眾人的悲痛中，衛子舉步走了出去，來到院中。

天寒地凍的季節，這一刻，他忘記了寒冷。

“天璣。”

他的親衛走來：“公子。”

“備車，去詔獄。”

“是。”天璣轉去，他攏了一下披風，舉步外出。

又有雪花飄落，涼涼的，一下子就落進他的心上。

年任由雪花沾滿裳，行在寒風中。

坐上馬車，他一路去了詔獄。

天璣拿著銀子前去打點。

侯府的公子前來探，獄卒也并不會為難。畢竟，流放的只是衛君臨，靖安侯府依舊屹立不倒。

過了一會兒，天璣過來請他進去。

衛子讓他在外面等候，他跟著獄卒獨自走了進去。

落魄的公子正靜坐在詔獄之中，一道鐵門把他與世隔絕。

既然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也沒有損他半分的，他依舊神俊朗，英姿不凡。

看到衛子進來，他有些意外。

意外過后，神又恢復平靜，淡漠。

獄卒把門打開后退下，衛子走了進去，看著坐在床板上的衛君臨。

兩人相，一時之間都沒有開口。

過了一會兒，衛子喚了聲：“哥。”

這一聲呼喚，夾雜了太多的辛酸。

“這一路前去北地，路途遙遠，你多保重。”

衛君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忽然道：“子，你還恨我嗎？”

衛子一怔，下意識地搖頭：“不，不恨。”

衛君臨語氣溫和了幾分：“我還不曾向你道歉，過去的事，你也原諒我一次吧。”

“我早不怪你了。”

衛君臨頷首，道：“你代我照顧一下吧，雖是蠻不講理了些，也請我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與計較。”

“君卿和君歡，也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

衛子怔怔地看著他，有些東西在他腦子里閃過，快得他抓不住。

衛君臨站了起來，走近他面前抱住了他。

青年很用力地勒住他瘦弱的子，年上清爽的味道讓他瞇了瞇眼，他附耳低語：“子，這個結果你還滿意嗎？”

衛子軀微微一震。

“我知道是你讓人去殺了他。”

他聲音很低，低到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聽得見。

“我用我的一生，來換取你的諒解。”

“余生，衛家由你來守護。”

猛然，有什麼東西從年的眼中落。

衛君臨輕輕推開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拭了一下他落下的淚道：“回去吧。”

衛子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嘶啞甚至有些抖地問：“你不恨我嗎？”

他輕輕搖頭：“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給你，就當是我虧欠你。”

衛子深深地他一眼，猛然，他轉，快步離去。

他竟然什麼都知道……

他毀了衛君臨的一生，他卻不恨。

和他想的都不一樣。

年心里發涼，慘白著臉跑了出去。

天璣一臉詫異，看著他匆匆進了馬車，他忙策馬離去。

外面的風雪已越來越大。

冬雪紛飛，仿若覆蓋了世間一切的骯臟。

衛子心里很。

他的心，果然已經骯臟不堪了。

那個單純善良的小孩子，在被扔進水里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曾經，在黑夜里，在別人都進夢中只有他還痛苦地坐在床上時，他無數次地在思考要如何瘋狂報復這些傷害他的人。

總有一天，他會奪走他們手中的一切。

當這一切真的發生了，并沒有報復過的痛快。

靖安侯府的上空，被霾籠罩。

靖安侯已開始打點兒子以后的生活，他把衛君臨的親衛溫周了過來，囑咐他收拾好一切的，又給他帶上銀子。

昏過去的湯老夫人又醒了過來，衛桐正在安，答應這就派人去詔獄打點，帶他去看看衛君臨。

衛子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正是，車夫已備上馬車，衛桐扶著老夫人從院里走了出來，衛君歡和衛君卿也跟著一起出來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又是青侯家的兒媳婦，朝郡主出面，即使前面剛有人探過一次。

湯老夫人見了長孫后免不了又要哭一場，衛君臨又一番安，囑咐衛君卿和衛君歡好好照顧。

待他們即將離去時，衛君臨也忽然對衛桐道：“四妹，這個家就拜托你了。”

衛桐忍著心酸，道：“大哥，你一定會再回來的，我們等著你。”

可他知道，他回不來了。

他也不會再回來了。

著他們離去，他又慢慢的坐了下來。

想起一些事，他神也有一些恍惚。

翌日

衛君臨踏上前往北地的路程。

一夜過去，道路上又鋪了厚厚的一層冰雪。

皇城之外的小道上，衛家的人在他的必經之路又紛紛前來送行，押送的差不敢得罪，只能由他們又做了一次道別。

為被流放的犯人，衛君臨的手腳上也被戴上了鐵鏈，老夫人心疼得哭得不能自已。

這是最引以為傲的長孫啊！

捧在手里怕飛了，含在里怕化了，現在竟是要吃這樣的苦。

衛君臨又安幾句，讓他們都回去。

為一個被流放的犯人，他表現出來的好像不是去流放，只是去游玩一般。

鐵鏈也不能讓他的骨頭一分。

靖安侯看他這般風輕云淡，心里又好了一些。

踏著風雪，他轉離去。

子今天沒有過來，他忽然又有幾分的不確定。

他離開之后，子是會繼續報復，還是會就此收手。

想了一會兒，他很快就又釋然了。

無論是什麼，事已局。

如果可以讓子放下仇恨，他亦可以放下榮華富貴。

他邁開長，腳下走得比差還要快一些。

像他這等世家公子被流放，邊有的是人在路上為他打點，自然是不會讓他吃苦的。

只要出了皇城，這鐵鏈都可以被拿下來。

他如果愿意，甚至可以一路坐著轎前行。

他正走得急促，前面的道路上忽然出現一道影。

年如玉、如畫，站在風雪中，仿若站在天地間。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看起來弱不風的年，他明明渾充滿了戰斗的力量。

“哥。”衛子迎著風雪走來。

他早家人一步就出來了，在這邊等著他，做最后的告別。

衛君臨著他，了：“風雪大，你回去吧。”

差只能一旁干等著，繼續由他們告別。

衛子走到他面前，忽然就抱住他。

他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年，與兄長站在一起，量就相差懸殊。

衛君臨心里忽然就又松了幾分，子這是愿意放下仇恨他們的心了吧！

年仰臉，大大的眸子亮晶晶，如星如月，“哥，我答應你，守護你所守護的，我會在家里等你回來。”

冰涼的雪花落在他臉上，睫上。

衛君臨忽然心大好，他手拉上的年的兜帽，為他戴好了，溫聲道：“好。”

年再一次抱住他，道：“珍重。”

言盡，他松開兄長，越過他離去。

衛君臨也不再回頭，邁開長，走向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