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為這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或許會讓紀云蘅在半途就因耐心耗盡而選擇放棄。

可紀云蘅偏偏又是耐心極好的人，努力適應京城的環境，在許君赫的引導下將那些人記在腦中，同時又覺得頗為新奇。

因為這里的每個人，似乎都認識。

紀云蘅原本以為這會是一個嚴肅且鄭重的場合，卻沒想到來到這里大家吃吃喝喝，相互玩樂，整個大殿中洋溢著輕松閑適的氛圍。

不過很快這樣的際就結束了，皇帝圣駕親臨，行大殿時所有閑話的人都停下來，起拜禮。

皇帝看起來心極好，笑著擺了擺手，坐上龍椅后賜眾人座。此時大殿安靜下來，皇帝開口說了些佳節同慶的客套話，旋即下令年宴開始。

接著太監宮便排著長隊而，先將桌上的茶點逐一撤去，而后各式各樣的味佳肴擺上來。宮廷樂師分坐兩側，撥弄琴弦，讓悅耳的琴音在殿中回。其后便是朝臣們開始挨個送上賀禮，恭祝皇帝新春佳節。

紀云蘅坐的位置太靠前，幾乎每個上來向皇帝賀新春的人都能瞧個一清二楚，于是功被五花八門的賀禮給吸引了目。

這種場面許君赫見得太多，且每年都是這樣的流程，于他來說頗為無趣。他見紀云蘅看得認真，便隨手剝了蝦仁送到邊，小聲道：“有喜歡的嗎？我向皇爺爺討來送你。”

蝦仁輕輕了下的，便下意識張開了，含糊道：“我只是看看。”

正在此時，皇帝忽而開口：“數年前，每逢年宴夢舟都要頭一個向朕敬酒，匆匆二十年走過，已許久不曾喝過裴家人的酒了。今年為裴氏昭雪，朕不遠萬里跑去泠州，一來一回也費了不力，裴家兩個小孩怎麼不知出來向朕賀春。”

殿中霎時安靜下來，所有目開始聚集。

紀云蘅抬眸，與斜對面的裴紹生對上了視線，兩人似乎有一個非常短暫的眼神流，又似乎沒有。接著兩人便同時起，端起了酒杯走出坐席，站在大殿中央。

殿中樂聲逐漸停息，只余下古琴發出悠揚緩慢的曲調。

裴紹生高舉酒杯，說道：“皇恩浩，裴氏如今能夠昭雪全憑皇上圣人圣心，明察秋毫，今日草民攜妹妹代裴氏敬皇上一杯，吾皇萬歲。”

紀云蘅有樣學樣，跟了句“吾皇萬歲”就將酒杯舉起來，與裴紹生一起將杯中的酒喝盡。

仍舊是喝不慣的味道，口辛辣，瞬間燒紅了的脖子耳朵。

皇帝笑瞇瞇地喝了酒，又道：“這些年你們這兩個孩子吃了不苦，今后就把京城當家住下來，總不會你們無依無靠。裴紹生，當年你大伯爺朝，頭一頂帽是翰林院修撰，如今你可愿承接此任？”

裴紹生聽聞，慌忙跪下來，“皇上，翰林院修撰素來是科舉選拔，草民恐怕愧不敢當。”

“有何不可？”皇帝道：“朝中原本蛀蟲集，此番清理干凈正是多個職位空懸之時。你那為清名赴死的風骨，在朕看來才是難能可貴，況且還是裴家子弟，朕覺得正合適，眾卿以為如何？”

其后坐在旁的大臣紛紛開口，意表贊同。

群臣揣度君心，知道皇帝在年宴上將裴紹生兄妹喚來此，又單獨點出，本就是為了正二人的份，讓朝中空懸多年的裴氏帽后繼有人。

裴紹生聽得眾聲，便不再推拒，只磕頭謝恩。

皇帝又將目落在紀云蘅的上，瞧著紀云蘅圓溜溜的黑眼眸，不由得聲音都放了許多，笑問：“紀丫頭，你呢，你想要什麼？”

紀云蘅險些被那一杯酒打到，現在嗓子還是火辣辣的，反應有些遲鈍。

皇帝又問道：“你這年歲，可想婚？”

紀云蘅緩緩轉眼眸，一偏頭，看向許君赫。

卻見他笑瞇瞇地看著，手支著下，好整以暇的模樣。

紀云蘅徐徐跪下來，忽而道：“民想進大理寺當職。”

皇帝笑出了聲，“為何？”

紀云蘅道：“民只想盡綿薄之力，讓每一個案件都得到真相。”

紀云蘅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厲害的能耐，只是裴氏獲罪后二十年，牽連了不人深其害，歸結底，不過是一個“冤”字。

蹚過滿是泥濘的路，自然也不想別人如此，哪怕只是打打下手也好，能盡一份力，于就已滿足。

皇帝倒是覺得紀云蘅的請求相當有意思，當即拍案道：“正好開春后良學也要接手大理寺卿之職。既如此，那開春后你便隨著他一同去大理寺當職吧。”

紀云蘅得了準許，當即掩不住臉上的喜，與裴紹生一同再謝皇帝，這才起各自歸位。

紀云蘅慢步回到座位，剛走近就被許君赫手拉住了，引著慢慢座。

他又剝了個蝦仁放在碗中，湊近了低聲詢問，“一杯酒喝暈了？”

紀云蘅了肚子，覺腸胃灼燒起來，嘟囔道：“難。”

許君赫哄道：“吃點東西就好了。”

此時后伺候的荀言上前來，想要手剝蝦卻被許君赫揮手屏退。大殿中無數雙眼睛明里暗里落在此，將許君赫的作看得清清楚楚。偏偏紀云蘅的注意力不在這里，只饒有興趣地盯著眾臣繼續獻賀禮，時不時往里塞一口菜，又在無意識間吃了一口又一口許君赫送到邊的東西，慢慢被投喂飽了，才微微搖頭推拒他的手，說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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