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君赫離家千里,在此地除了行宮里的太監,似乎沒人記得他的生辰,更不會為他慶祝。
或許他自己也并不在意。
等他洗完澡換了裳出來,飯菜也已經備好,他渾都冒著水汽似的,一邊著浸的發尾一邊喊紀云蘅去用膳殿吃飯。
桌上的菜肴并不是特別夸張,但對于兩個人來說也足夠盛。
許君赫坐的位置擺了酒。他平日里極酒,只有在宴席上才會喝一點,所以紀云蘅幾乎沒見過他喝酒。
許君赫坐下來就給自己倒了一杯,忽然問:“你喝嗎?”
紀云蘅是滴酒不沾之人,但對上許君赫詢問的眼睛,卻點了點頭,“我喝一點點。”
許君赫就真的給倒了一點點,就只是讓嘗嘗。
這酒是甜口的,雖然也烈,但回甘很濃,喝一口慢慢品,齒間都是香甜的。
許君赫是話的人,很主提起什麼話頭,也不喜歡在吃飯的時候閑聊。
但他看著坐在對面的紀云蘅,明亮的燈落在的臉上,將白皙的照得如上等羊脂玉一樣細膩,眉眼又是濃墨的黑,眼眸微微垂著,專心地吃菜。許君赫就想跟說話,讓把眼眸抬起來,看著自己。
許君赫說:“很久以前,我一直有一個非常想要實現的心愿。許是那會兒還年,所以對朝廷上的很多東西都不太在意,我終年生活在皇宮里,見不到我母親一面,只能從別人的口中聽說是個什麼樣的人。那時我知道誕辰是個重要的日子后,就很希母親能夠在我生辰那日將我接出皇宮,或是進宮來陪我過生辰。”
“我四歲開始學箭,皇爺爺說倘若我能準確地中移靶子,不落空一箭,便在我生辰時特準母親宮陪我。是以我每日都很努力練習,用了大半年的時間做到了皇爺爺的要求,盼著生辰那日。”
許君赫說到這就停了,他吃了兩口菜,又喝酒,神平靜,沒有回憶往昔時應該浮現的緒。喜悅或是傷心都沒有。
“后來呢?”紀云蘅追問。
“沒來。”許君赫淡聲說:“后半輩子都活在將我生下來的悔恨中,又怎麼會愿意陪我過生辰。”
紀云蘅心口悶悶的痛,咬著筷子思考了會兒,安他:“我會陪你。”
許君赫問:“陪我什麼?”
口而出道:“我陪你過生辰,就像今日這樣,以后每年我都陪你箭。”
“京城泠州隔千里,你如何陪我?”許君赫像是將這話當玩笑,“我總是要回京城的。”
紀云蘅果然出了為難的表,因為方才沒考慮到這個。
許君赫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說愿意去京城之類的話,心里頗為不爽。
花言巧語都只說了一半,他都這麼可憐了,多說幾句哄哄他又怎麼了?
他沉著角不說話,給自己倒酒,一邊喝一邊吃。
紀云蘅看出他心不佳,以為他為母親的事難過,心里也跟著難起來,但又因為笨而無從安。
許君赫的酒量算不上好,幾杯下肚,俊臉染上了紅暈,微醺了。
他不高興道:“紀云蘅,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紀云蘅夾了一筷子菜放進里,仔細打量著他的表,而后道:“我還在思考。”
“思考什麼?”
紀云蘅又不吭聲。
許君赫氣哼了一聲,“你這笨腦子能思考出什麼來?”
他先前從未想過泠州和京城的距離,因為來到這片土地,許君赫只想要一個真相,沒想過會把心丟失在這里。
泠州是紀云蘅的家,不愿離開那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而他此生只能在京城。
許君赫一想,心就煩悶得很,正要舉起酒杯時,卻見對面坐著的紀云蘅突然了。
搬著凳子在許君赫的邊坐下,掌心覆住他的手背,墨黑澄澈的眼眸就這樣盯住了他,聲道:“良學,我可以去京城呀,這樣就可以每年都陪著你過生辰了。”
許君赫一怔,“什麼?”
紀云蘅道:“雖然京城有很多奇奇怪怪又苛刻的規矩,但我是個很守規矩的人,應該不會在京城犯律法。而且我聽別人說,京城遍地都是黃金呢,若是蘇姨母的酒樓開在京城,一定比現在要更賺錢,去京城也沒什麼不好。”
許君赫沒想到會說出這番話,“泠州不是你的家嗎?”
紀云蘅說:“我娘死了之后,我就沒有家了。”
這麼一說,許君赫突然想起來,當初他總是會在夜里變小狗的時候,曾看見紀云蘅坐在燈下,念叨著王氏給擇婿的那番話。
那時候許君赫只以為子弱,習慣聽從主母的安排,現在想來或許并不是。
是紀云蘅想離開紀家。
但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嫁出去之后就能離開紀家。
在素未謀面的丈夫和紀家之間,選擇了前者。上說著不恨父親,卻比誰都想逃離那個地方。
許君赫深深地著,“后來為何又不愿離開了呢?”
紀云蘅說那個小院是跟母親的小家,所以不愿離開,但如今一想或許并不是這樣。因為紀云蘅從一開始,就生出了離開的念頭,是后來改變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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