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背帶，背上背只藕垂耳兔，兩步抵他一步，跟著他走在長巷子里。

街頭巷尾或橋岸的岔口，總有幾個穿棉麻衫的姑婆坐著閑聊，見他們經過，都不窺視，悄悄打量。

哥哥看著孤僻暗，有野，不好惹。

妹妹很小只，膽子也小，樣子漂漂亮亮的，乖巧地跟著哥哥，看著就討喜。

兄妹一只狼一只兔，對比實在鮮明。

“也不曉得給妹妹梳下頭發。”

“這又是誰家的小爺……”

姑婆們竊竊私語打聽起來。

紀淮周先帶著許織夏去了鎮子口的早茶鋪，要了兩屜燒麥，給加了瓶牛，自己卻用一聽冰鎮汽水刺激大腦。

他似乎很這種慢死亡，像個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劊子手。

再到修齊書院時，蔣冬青高高興興迎進他們，招呼他們當自己家，隨便坐。

紀淮周本就不是個會來事兒的子，從不屑說客套話。

開放堂屋口，朝著天井擺了把藤木搖椅，他往那兒一躺，自己閉眼睡去了。

蔣驚春聽見聲兒，握著本筆書法紙從里屋出來，神飽滿：“囡囡來了，來，咱們先學筆，再練筆。”

“孩子才五歲，字形筆畫都還認不全呢。”

“生日一過就六歲了，夏至，沒幾天了，清梧說過的。”

蔣冬青白他一眼：“六歲也得先識字！”

接收到老伴遞過來的暗示的眼神，蔣驚春如夢初醒，想起許織夏過去是在港區，兒院肯定不教簡字。

他立刻往屋里回去，“等會兒，阿公去換兩本書。”

除紀淮周之外的所有人，在許織夏心里都是生人。

想賴在紀淮周邊，不過阿公阿婆毫沒有兒院護工和老師的可怕，反而慈眉善目，流出的溫和呵護，讓許織夏沒有特別抵。

最關鍵的，還是年就在的視野范圍，見他不走，才猶豫地坐過去學習。

陶瓷水缸里嬉戲的小錦鯉甩出難以捕捉的聲響，墻頭青瓦上偶爾會有小貓無聲走過，一曲江南小調從遠方茶館婉轉進院子，四周一片安逸。

趁著許織夏溫故，蔣驚春起來活活，取了小半碗魚食，走過搖椅：“年輕人，不無聊嗎？”

紀淮周仰著頸，也不，太曬到帽檐上，在他的眼皮落下一片影，顯得他更像個沒的死，不冷不熱。

蔣驚春信步到水缸前，閑散喂著魚：“想看什麼書，我給你拿一本？”

照紀淮周的脾氣，絕無可能搭這話。

他懶得理人的時候，多半他心還算好，平時一出口，每個字都冒著針尖。

便如此刻這樣，冷淡吐出幾個詞。

“Eight Million Ways……”

他嗓音低沉，慢悠悠又有點欠，聲音像滾在嚨里，英語發音太過地道，每個詞都溢著拖腔帶調的蘇。

頓一秒，又繼續：“to die.”

蔣驚春回頭瞅了下他，不慌不忙把手上的魚食喂盡，而后回到里屋，過了兩分鐘，他拿著本書走回來。

他用書脊了紀淮周的胳膊，尾音略揚“嗯”了一聲，示意他拿去。

紀淮周半揭眼簾，眼皮子底下一本英文原版的《八百萬種死法》。

這書當時國買不到，那時中譯版也不曾問世，他就是有意刁難，存心讓人氣，倒沒承想真有，還給他拿來了。

他抬眼掃過去，目在蔣驚春臉上略微停了會兒，難得手接過了書。

“書里的話看看就好，那是別人的價值觀。”

紀淮周抵著封底一轉，書像籃球一樣在他指尖旋轉起來，有點沉，轉了幾圈就要掉，被他用掌心托住，又百無聊賴地抵上手指重新轉，如此反復。

或許是覺得這老爺子有趣，他興味索然，但還是賞臉搭了句腔：“我的價值觀就是等死。”

蔣驚春不在意打趣：“小小年紀，這麼消沉，是天氣不夠好？”

“好啊，”紀淮周頹懶轉著書：“是個去死的好天氣。”

中國人忌諱死亡，越是忌諱，他越是要故意踩雷區，蔣驚春早看出他是找茬，只是沒想到這小子這麼油鹽不進。

觀察他片刻，蔣驚春眼底流出一察人心的笑。

“是不想活，還是不想這麼活？”

那本書頓時在紀淮周手上轉停，封面剛好正著。

恰在此時，灶間里的蔣冬青喚了蔣驚春一聲，說是要燉腌篤鮮，柴火不多了，他去隔壁借點。

蔣驚春應了句，但沒立刻去。

“棠里冬天會下雪，不嘗嘗臘月的冬釀酒可惜了，”蔣驚春拍拍紀淮周的肩，沒勸他好好過，只似是而非地玩笑說：“再堅持一下，活到冬天吧。”

蔣驚春出了書院，蔣冬青在灶間燉湯，天井周圍就只剩了許織夏和紀淮周兩個人。

開放堂屋的桌案前，許織夏坐在那里，握著鉛筆，一筆一劃地寫著蔣驚春剛教的幾個字，時不時朝外面紀淮周。

他依舊靠躺著，搖椅輕晃，看不清帽檐下的神。

腌篤鮮的香氣從里間一路飄到院子里，聞著聞著，許織夏都覺有點了，肚子咕嚕一聲，不知道有沒有被聽見。

往書包里了，沒有零食，倒是出了隨聽。

里面有一盤一年級英語跟讀磁帶，許織夏不知道，新奇按了幾下，機子突然發出一句字正腔圓的獨特聲腔。

小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