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見狀,最初的興與喜悅褪去,更多是難言的唏噓。
能幫他們一時,卻不能幫他們一世。
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現下能給他們治病施藥,喂飯送糧,之后還是得靠他們自己走正途,覓活路。
“都回去吧,明日再見。”
在窗前揮了揮手,便放下車簾。
馬車轔轔行駛在不算平整的石板路上,明婳靜坐車,臆間卻仍縈繞著一片憂國憂民的愁思。
意識到這點,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若是哥哥姐姐他們知道了有一天的腦子里不再是今日的櫻桃饆饠不夠脆,新一批的刺繡不夠,書肆里的話本與戲園子的新戲都乏善可陳……定要懷疑是不是被奪舍了。
但,人都是要長大的吧。
明婳想,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到時候便十七了。
嗬,時間過得可真快,及笄好似還在昨日呢!
在車思緒紛,馬車外,天璇形如燕,輕輕松松跳回了車前。
天璣趕著馬車,側眸瞥一眼:“問清楚了?”
天璇:“問清楚了。”
天璣:“那你說啊。”
天璇哦了聲,道:“那人是靖遠侯世子魏明舟的長隨,之所以鬼鬼祟祟一路跟著我們,也是魏世子吩咐,說是擔心那些地頭蛇又來尋夫人麻煩,便一路護送。”
天璣皺眉:“靖遠侯府的世子,如何會在這?”
天璇道:“不知。”
天璣:“那他可是認出夫人了?還是與夫人有舊?”
天璇:“不知。”
天璣:“………”
早知這悶葫蘆三子打不出一個屁,方才就該自己去問。
馬車朝前行了一段路,天璣道:“這事可要與殿下匯報?”
天璇扭過頭看:“打架我上,匯報你來。”
天璣一怔,聳聳肩:“行吧。”
于是這日夜里,當裴璉問起明婳今日的行程,天璣一五一十如實告知。
提及靖遠侯府世子時,明顯覷見太子殿下皺起的眉。
“你確定那人是魏明舟?”太子語氣沉冷。
“……抓著的那個長隨是這般說的,且奴婢們聽那年輕郎君的口音,的確是長安口音無疑。”
天璣說著,忽的想到什麼,補充道:“前兩日在茶館,這人便與縣令之子站在一塊兒,看那縣令之子熱絡的態度,這人八是魏世子無疑。”
且這相隔千山萬水的,尋常人也沒那麼大的膽子冒充侯府世子吧。
天璣暗自琢磨,卻聽太子嗓音更冷:“那日在茶館,你們便見到他了?”
天璣一怔:“是。”
裴璉:“為何那日未曾提及?”
天璣一噎,心道那日那個魏世子站在一群公子哥里一聲不吭,并無任何不妥,們便也沒注意這號人。
只在主子面前可不能這樣答,天璣連忙單膝跪下:“奴婢失職,主子恕罪。”
廊間靜了好一陣,裴璉才再次開口:“夫人見著他,有何反應?”
天璣想了想,搖頭:“夫人并無什麼反應,便是今日與那位魏世子說話,也不過尋常客套。”
話音方落,便聽頭頂冷聲:“他們還說話了?”
天璣怔忪片刻,將白日明婳與魏明舟說的兩句話,鸚鵡學舌般說了遍。
學完過了許久,頭頂才傳來一句:“起來罷。”
眼前的玄袍擺晃過,腳步聲漸遠,而后便是房門推開的“吱呀”聲。
天璣從地上起,撣了撣袍,盯著那閉的房門,不奇怪地皺眉。
怎麼覺著,殿下好似格外在意這個魏世子?
客房之,燈燭昏昏,一片靜謐。
夜里天冷,明婳沐浴過后便直接鉆進了被窩。
這會兒正抱著枕頭側躺,思考著建一個幫扶老弱婦孺的積善堂要多銀錢,若讓董老爺子重新開個學堂又要耗費多銀錢……
唉,若是姐姐在就好了,姐姐最會算賬,一個晚上就能給出一份切實可行的方案,便也不用這般費腦筋琢磨。
想得迷,連屋里進了人也不知,直到幔帳被掀起一邊,一道濃重高大的影兜頭罩來,才驚愕抬起眼。
當看到那悉的如玉臉龐,方才一瞬揪的心也放松下來:“殿下,是你啊,嚇我一跳。”
裴璉垂著黑眸:“不是孤,還能是誰?”
“我以為是壞人呢。”明婳抱著被子起,語氣不覺 著一嗔:“誰你走路都不出聲。”
“是你魂不守舍,心不在屋里。”
男人語氣平淡,聽不出緒,明婳只當他隨口一說,并未多想。
但看他仍是姿筆直地站在床前,宛若一座巍峨高山,莫名有些迫之,手去拉他的袍袖:“你站著不累嗎?坐下說罷。”
裴璉瞥過那只揪著袖的白荑,再看仰臉看來的清澈眸,薄抿了抿,終是在榻邊坐下。
沒了那高大形的遮擋,帳外的燭也進床幃間。
他看向明婳:“方才在帳子里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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