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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 第59章 四喜丸子(十八)

蕭玦一愣,“殺人……殺什麼人?”

景翊眉梢微挑,“你爲什麼氣走他,你自己還不知道嗎?”

“田坤?”

到景翊發愣了,“田坤?不是秦業嗎?”

“秦業是誰……”

“田坤是誰?”

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語……

“田坤……我府上管家……”蕭玦有氣無力地咳了幾聲,深深皺起眉頭,“跟我好些年了,我離京就只帶了他一個人……出了京才知道,他是京裡派來看守我的……”

景翊一驚,“他也是皇城探事司的人?”

蕭玦吃力地搖搖頭,“皇城探事司的人於市井之中,只管探事,一旦暴份就只有死路一條……他從出京第一天就明明白白跟我說,他是來看管我的,讓我老實點兒……”

景翊擰起眉頭,聲音微沉,“你知道皇上派了探事司的人來吧?”

蕭玦微微點頭,“我知道田坤不是皇上的人……”

蕭玦把手掙出被子,把裹在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剝開單薄的襟,出瘦骨嶙峋的膛,“看見這些疤了吧……”

幾道明顯暗於的傷疤橫在蕭玦慘白的口上,景翊皺皺眉頭,點點頭。

蕭玦悽然苦笑,“上還有的是……都是剛出京的那些日子被他用馬鞭打的……”

景翊錯愕地看著那些傷疤,蕭玦原先是個帶兵打仗,後來獄又了不苦,上有幾道傷疤絕對不是什麼惹人懷疑的事兒,就算是蕭瑾瑜留意到了,也必然不會多想。

一陣山風吹過蕭玦袒|膛,惹起一陣劇烈的咳嗽,景翊忙幫他裹好被子,把他發抖的子往自己懷裡攬了攬,帶著點兒歉意道,“不好意思,這回的事對王爺的侍衛也得保,只能帶你到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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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玦微微搖頭,咳嗽緩下來之後聲音虛弱得幾乎要淹沒在山風裡了,“我知道的也不多……他打我不管因由,說什麼做什麼都能被他挑刺……本以爲他是要找理由讓我死,但每次我快撐不住的時候他都會找大夫及時救我……後來我覺他只是想折磨我,就裝作被他折騰得崩潰了……每天說點兒瘋話,盯著棋盤不……他就沒再打過我,到紫竹縣後,還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個繡孃的人伺候我……”

景翊苦笑,“我告訴你從哪兒弄來的,這繡娘原來就是你府上的侍婢,恐怕你原先都沒正眼看過人家吧?”

蕭玦一臉茫然。

“想不起來不要……你那天把王爺氣走,是怕他發現田坤的事兒,給他惹麻煩?”

“嗯……”蕭玦淺淺苦笑,“他第一次來的時候把我徹底嚇傻了,什麼話都不敢說……後來想到他肯定派人在附近守著我,怕他看出點兒什麼……索讓他以爲我真的瘋了……我能看出來,我罵他那個還沒過門的小娘子的時候……他真氣壞了……我還以爲辦了……”

景翊哭笑不得,“他確實被你氣得不輕,可惜他那腦子是分兩半用的,一半氣糊了,另一半還能靈得很……不過你這回裝得確實很像,他還真沒懷疑到這事兒上來。”

蕭玦既迷茫又著急,“那他要殺的那個……到底是什麼人……”

“秦業,就是一直給你治病的那個大夫,也是繡孃的親爹。”

蕭玦迷茫不減,“爲什麼殺他……”

“前些日子就在這座山的一個山裡發現一百多被肢解了的,我要是沒猜錯的話,王爺發現這些人就是秦業殺的……好巧不巧的是,皇城探事司派來盯著你的那個人以前被你救過命,發現爲你看病的大夫在不停殺人的時候不敢上報,怕給你招禍,探事司的人又不能報,他就拿安王府近年辦的案子編話本,在楚水鎮的一個茶館裡講六扇門的事,想引安王府的人來幫你……結果安王爺來之前他就被秦業殺了。”景翊看著這個氣都得吃力的人,苦笑,“你想想,一個竭心盡力給你看病看了一兩年的人突然把監視你的探給殺了,再算上你三年前的案底,這事兒要是這麼傳到京裡,你全也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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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玦錯愕地盯著景翊,“那……他就一個人去了?”

“他一個人出去一天一夜,一個標記都沒給侍衛留,給我傳書就寫了倆字,讓我速回,這些還都是我猜出來的……事關皇城探事司,誰沾上都是一輩子的麻煩,他恐怕是覺得他比我們惹得起這些麻煩……”景翊輕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他一直覺得欠了你的。”

看著蕭玦目瞪口呆的模樣,景翊苦笑,“你覺得是你害的他,他可一直覺得是他害的你……他那會兒一聽說你出事兒就想明白這裡面的道道了,還病得爬不起來呢就急著去給你翻案,他一直怪自己當時不夠謹慎,把你給害了……他就怕這事兒萬一真跟你有什麼關係,再讓你罪,所以他得在秦業被抓之前單獨把話問清楚,然後殺人滅口……你要是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出點兒什麼事兒,他這輩子心裡是不會安生了。”

蕭玦子微微發,“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聽說他出事的時候就已經猜到是個局了……”

景翊一愣,“那你還不管不顧地往京城跑?”

“他老是想著把誰都照顧得好好的,就是沒空照顧自己……以前他生病的時候都是我把藥端給他,他纔想得起來吃……病得那麼厲害,我能放心嗎……”蕭玦近乎乞求地看著景翊,“你去幫幫他……”

“我跟你商量件事,你答應了,我才能去,否則他就白忙活。”

蕭玦急道,“我什麼都答應……你趕去……”

景翊不管他急什麼樣,還是沉聲道,“我先問你,你跟我說實話,秦業殺人,你到底知不知?”

蕭玦用盡力氣使勁搖搖頭。

“那好……你能不能到縣衙擊鼓鳴冤,狀告秦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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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玦一怔。

“怎麼告,我回頭會告訴你,但一定要你親自到縣衙告……田坤的事我會幫你想辦法。”景翊輕皺眉頭,“我知道你不願見人,更不願見家的人……”

“我答應……都聽你的……”

“好。”

******

景翊把蕭玦悄無聲息地送回那個小院子裡,再回衙門的時候已日近中午了,楚楚還在那間屋裡,景翊一進門,楚楚就一下子從書案後面跳了出來。

“景大哥,王爺回來了?”

景翊還以爲這會兒是在停房收拾呢,看了看空的桌子,輕皺眉頭,“單都整好了?”

“我哥和我爹在做了,他們比我做得好……”楚楚垂下微微紅腫的眼睛,鼻子,“這會兒要是,王爺回來我就不能靠近他了……我就想抱抱他……”

景翊默默嘆氣,突然有種自己和蕭瑾瑜都當了一回壞人的覺,手拍拍楚楚的肩膀,“洗把臉,我帶你去找他。”

楚楚一下子擡起頭來,“你找著他了?”

“猜的,不過應該錯不了。”

楚楚心裡一鬆,眼淚差點兒掉下來,“那他是幹什麼去了啊!”

景翊猶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回頭讓他自己說吧。”

******

景翊趕著安王府的馬車載著楚楚,五個衙差跟在後面跑著,直奔到秦氏醫館,中午頭上了,醫館的門還關著。

景翊在醫館門前停住腳,“楚楚,這醫館平時什麼時候開門?”

“一大早,天不亮就開了……”

景翊心裡沉了一下,一天,他應該還能撐得住吧……

景翊皺眉低聲對衙差吩咐道,“撬開,小聲點……我先去看看,在前堂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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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楚楚怔怔地看著醫館的木門,王爺……在醫館裡?

那秦大叔怎麼說他上山了啊?

楚楚一怔的工夫,景翊已經縱躍上了屋頂,跳進了後院裡。

景翊什麼都沒說,可楚楚就是覺得心裡慌得很,衙差小心地把一塊木板門撬下來的時候,楚楚毫不猶豫地衝了進去。

屋裡空無一人,靜得可怕。

楚楚急忙衝到後堂,也是空的。

奔到後院,景翊正從一口地窖裡走上來,懷裡還抱著一個人。

那人赤著腳,上鬆垮垮地裹著景翊的外,頭向後微仰著,頭髮散,一

楚楚頓時覺得全從裡到外都涼了,上像是灌了鉛,沉得一步也邁不,怔怔地定在原地,直直地看著那個既悉又陌生的影,腦子裡一片空白。

景翊抱著懷裡的人眨眼就掠了出去,楚楚就在原地僵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景翊又回到了面前,拍了拍的肩膀,“還在這兒愣著幹什麼,快帶他回去,找個大夫。”

楚楚僵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激的,聲音直髮,“他……他還活著?”

景翊微蹙著眉頭,聲音又穩又快,“你先找個大夫給他看看,要是實在沒有辦法了,你就在藥箱裡找一個凝神散的藥給他吃,一定要讓他撐到我回來,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

楚楚撒就跑了出去,兩個衙差已經在等著了,楚楚剛跌跌撞撞地爬上馬車,馬車就飛奔起來。

躺在牀上的人臉上白得不見人,眼底青黑,邊黏著漬,呼吸微弱如,好像輕輕一就會碎掉了。

楚楚挨在他冰冷的懷裡,一直抱著他,貪婪地聽著他微弱的心跳聲,覺著他的膛淺淺起伏。

他還活著,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到了添香茶樓附近要換坐小轎,楚楚不讓衙差他,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愣是一個人把比高出一個頭的蕭瑾瑜抱了起來,抱下馬車,抱進轎子裡。

看著一天沒回家的楚楚這樣把蕭瑾瑜抱進屋來,楚嚇了一跳,“這……這是咋啦?”

楚楚小心地把他放到牀上,給他蓋上被子,才發現手臂已經酸得發僵了,“,快讓爺爺來……讓爺爺救救他!”

“好好好……彆著急,別急啊……”

急匆匆地出去,眨眼工夫就拉著楚爺爺進來了,楚爺爺看著蕭瑾瑜的臉就愣了一下,剛抓起蕭瑾瑜的手腕,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急問楚楚,“他這是幹啥去了啊!”

楚楚也答不上來,就扯著楚爺爺的胳膊直掉眼淚,“爺爺,你救救他……”

“怎麼救他啊!”楚爺爺一把抓過楚楚的手,按到蕭瑾瑜的脈上,“你自己,這是什麼脈啊!”

“你救救他……救救他!”

看著楚楚哭得像個淚人似的,楚爺爺咬咬牙,埋怨地看了蕭瑾瑜一眼,轉頭對楚道,“我沒這個本事……趕找秦郎中去!”

楚楚哭得更厲害了,“秦郎中是壞人,他就是在秦郎中家地窖裡找著的……”

楚爺爺跟楚滿臉錯愕地對視了一下,“到底出啥事兒了啊?”

楚楚眼淚汪汪地看著安靜得像尊塑像一樣的蕭瑾瑜,“我也不知道……爺爺,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楚爺爺爲難地皺起眉頭,深深嘆了口氣,“別求我,我真沒法子……我都沒見人子給糟蹋這樣的還活著的,臟腑經脈給毀這樣,連今天前半夜都熬不過去啊……”

“他能熬過去!”

楚楚一急,倏地想起景翊話,趕忙奔到藥箱邊上一通翻找,找出一個著“凝神散”仨字的藥瓶,把瓶子裡的白往擺在桌上的茶杯裡倒出一些,兌水化開要餵給他喝,還沒扶他起來,楚爺爺一把就把杯子奪了下來,滿臉雲,“別胡鬧!他這樣哪喝得下去啊,喝下去也沒用……傷的是臟腑經脈,你不懂啊?”楚爺爺皺著眉頭,既怨又憐地看了看蕭瑾瑜,聲音了下來,“你願意陪他,就陪陪他,別再折騰了……”

楚爺爺揚手想把杯子裡的藥潑掉,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杯子穩穩地擱到了桌上,沉沉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走過來把楚楚攬到懷裡,心疼地哭花的小臉,“你跟他說說話,他能聽見……你別哭,他要走,你就高高興興地送他走,啊……”

楚楚一下子從楚懷裡掙出來,“我不讓他走!”

“楚丫頭……”

“我就是不讓他走!你們不救他,我自己救!”

看著楚楚使勁抹了幾下眼淚,又把桌上的茶杯抓了起來,楚心裡像被紮了一刀似的,這話,好像幾十年前自己也曾說過……

聲音微,“楚丫頭,他胃不好,藥裡兌點兒熱水……”

楚楚愣了一下,楚出去把爐子上的水壺拎了進來,往杯子里加了點兒熱水,幫把蕭瑾瑜冰涼癱子扶了起來,“你把他的掰開,狠狠心,一氣兒給他灌下去。”

楚楚怔怔地看著突然就改了主意的楚,“……”

低頭看了看靠在懷裡毫無反應的蕭瑾瑜,淺淺嘆氣,“你試試吧……他捨不得你,心疼你啊,沒準兒就不走了……”

楚楚咬著脣用力點點頭,著蕭瑾瑜瘦得微微凹陷的臉頰,撬開他閉的牙關,一腦把藥灌了進去。

眼見剛灌進去的藥接著就順著他的角淌了出來,楚楚的心剛剛一涼,就看見他的結上下大幅地了一下,“!他喝進去了!喝進去了!”

“好,好……”

楚楚等了一陣子,見他的呼吸真變得有力些了,趕又兌了一杯,再灌進去,蕭瑾瑜把大半杯都嚥下去了,楚楚剛幫他邊的殘漬,正想要不要再喂一杯,蕭瑾瑜就緩緩睜開了眼睛,毫無脣微啓,在嚨口出一個|似的微弱聲響,可楚楚還是聽清了,他努力地說了一個“楚”字。

楚楚覺得,從小到大,這是的名字被人得最聽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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