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碩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陸滄夜覺自己又繃不住了他，他設想過無數夏恩星報復自己的畫面，卻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可能。

撒手了，什麼都不要了，包括和這個世界的聯絡。

連恨的件，都找不到了。

陸滄夜的手抬起來又放下去，他扭頭看向家裡，想起來曾經這個家中到都存在著夏恩星的痕跡，而如今……

一無所剩。

命運是慷慨的，給了他世人窮極一生追求的一切，名譽，財富，地位，陸滄夜可以輕輕鬆鬆地擁有這些，一出生便出生在了旁人的終點位置。

可是命運又這般殘忍，給了他夏恩星毫無保留的又悉數收了回去。

楊碩偶爾也會想問問自己這個看起來無所不能又冷漠到了堅不可摧的陸總，夜深人靜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寂寞。

在擁有了那麼多財富以後，邊沒有人陪伴，親手拋棄了摯之人，他寂寞嗎，他後悔嗎？

現在楊碩已經沒必要問這些問題了，因為答案如此得顯而易見。

後悔。

陸滄夜後悔得快要死掉了。

男人用力睜著眼睛，好像是想把什麼看清楚，可是最後，他的視線終究還是走向了溼潤和模糊。

夏恩星，哪怕你再騙我一次，哪怕這一次你再徹底把我忘了……

“我只想……”陸滄夜的肩膀聳著，抖的音節從他的嚨口溢位，冰冷的現實剩下他一個人來面對，夏恩星，你怎麼會這麼狠。

“我只想你……好好活著啊……”

******

夏恩星去世後的一個禮拜，依然沒有人來看過，的頭七也是陸滄夜一個人辦的。

有時候陸滄夜都覺得諷刺，夏恩星活著的時候轟轟烈烈驚天地，怎麼反而去世了以後偏偏……沒有人一個人來探呢。

陸滄夜辦完了夏恩星的頭七，想著夏恩星的書展也是今天舉辦，諷刺至極，他去了一趟現場，發現現場人還是很多，過那一次的網路直播，很多人發現了夏家藏的真實臉，為了支援夏恩星，大家紛紛來參加書展，加上陸老爺子領著這麼多厲害的作家來撐場子，夏恩星的書展現在已經為了這座城市週末最熱門的活，甚至衍生出了一系列的別的活，比如快閃店，文創周邊店，還有和各種茶咖啡店的聯名。

夏家大勢已去，聽說還被不合作伙伴解約，賠錢也賠了不，如今在圈子裡跟過街老鼠似的，聽說夏家的名聲，大家都不敢和他們的人合作，生怕自己沾染上一點晦氣，以至於都沒有人過來幫一手。

夏恩星留給夏行雲的那一個億，倒為了夏行雲自己最後的後路。

而這後路，夏恩星也僅僅給了夏行雲一人，並沒有給夏家的其餘人。

也許……這冥冥之中，也是夏恩星對夏行雲的……一種無聲的補償吧。畢竟，是抱著目的去接近夏行雲的。

夏恩星事件的公開同樣也影響到了陸家，大家對陸滄夜的評價有了各種不同的版本，得虧他最後還願意在鏡頭前說兩句實話，要不然夏家經歷的東西，估計陸家一樣要經歷一遍。

當時陸滄夜下定決心說出實的時候，還看了自己爺爺一眼。

那個時候老爺子朝他點點頭，或許就是在認同他，該把真相說出來，該把錯認了，該承代價。

這是陸滄夜做出的唯一一個正確的決定。

站在書展門口，陸滄夜沒走進去，人來人往，大家都與他肩而過，不會因為他而停留。

在他的人生裡，因為他停留的，只有夏恩星。

那麼多人路過陸滄夜的人生，始終無法參與其中，而夏恩星不同，輕輕鬆鬆，就把他攪了。

陸滄夜覺得恍惚，宛如夏恩星還沒死，也許一眨眼能看見站在人群裡笑意盈盈地和長輩孩子們介紹本週主推的幾本經典好書，語氣溫又堅定。

深呼吸一口氣，陸滄夜閉眼再睜開，人聲鼎沸中，他覺到了寂寞。

夏恩星，我好想你。

忽然間一道影從眼前閃過，讓陸滄夜猛地一個激靈，他以為自己是看錯了，但是渾上下又汗倒立，立刻追上去，在人群中狂奔，只是那影閃得極快，一下子便又沒了人堆裡，再也找不到了。

陸滄夜驚出了一冷汗。

是他太想念夏恩星了嗎。

為什麼……會看到一抹和那麼像的背影？

額頭滲出了細的漢，陸滄夜晃晃腦子，安自己不過是個錯覺，夏恩星的頭七是自己親手辦的，怎麼可能……

還會出現在這裡。

一路茫然地回到了家中，接到衛懿的電話，衛懿說，“出來喝酒。”

這貨的口氣怎麼比他還要頹廢啊？

陸滄夜說，“又喝。”

“不喝怎麼辦。”

衛懿這話說得好像這陣子他都泡在酒鋼裡一樣，“安茉莉走了，我心裡空的。”

陸滄夜說，“巧了，我心裡也空的。”

衛懿這會兒腦子不好，問了一，“哦，你心裡也裝著安茉莉啊？”

陸滄夜說，“我心裡裝著你爹。”

衛懿被陸滄夜氣笑了，笑了一會又笑不出來，他道，“老陸，怎麼辦呀，我好想念安茉莉。”

陸滄夜說，“賤的唄，在的時候你不珍惜。”

仔細想想這話真悉。

楊碩也這麼對他說過。

陸滄夜低笑了一聲。

果然什麼人跟什麼人混一起。

衛懿，咱倆還真是一路貨啊。

陸滄夜道，“你喝酒有什麼用，又不是你喝了安茉莉能回來。”

衛懿覺口中了一箭似的，“你現在說話多傷人心啊，老陸。”

陸滄夜啞著嗓子笑，他看著天花板說，“我不想喝酒。”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靠酒來逃避了。”

陸滄夜用力地說著，似乎承認夏恩星離世這個訊息令他耗盡力氣，“而且哪怕喝酒，這些痛苦也不會被酒麻痺或者稀釋掉一一毫。”

夏恩星，你給我的怎麼會這麼痛呢。

銳利得像一柄利刃。

我越是想要攥，就越被割得模糊。

聽見陸滄夜這麼說，衛懿心裡好又不好。

不好是因為知道自己兄弟現在痛苦的，好是因為他也痛苦，正好還有人能做個伴說說話。

衛懿拉低了架子說，“你來陪陪我唄。”

陸滄夜說，“你聽不懂人話嗎？不喝？”

“哎呦。”

衛懿道，“安茉莉走了以後我邊都沒有一個可以講心裡話的人。”

“在的時候你也沒說啊。”

陸滄夜抓著手機，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說你心裡有。”

“……”

對面的衛懿沉默了好幾秒。

那幾秒鐘裡，他在想什麼呢。

從他腦海裡掠過去的，全是跟安茉莉有關的回憶。

他快要被這些回憶得走投無路了。

陸滄夜捂著臉自嘲地笑，有些東西等到失去了才明白它的重要，可是那個時候，早就已經……

無路可走了。

他道，“我也沒說。”

“沒說什麼？”

說他心裡，有夏恩星。

******

陸滄夜掛掉電話以後，衛懿難得說不上話來，一個人沉默發呆，門口傳來靜，是魏楚楚大學晚自習結束回來了。

推開門，見到衛懿一個人坐著，特別賢惠地上前說，“你怎麼一個人在客廳呀，是了嗎，我給你做點夜宵吃。”

魏楚楚賢惠，手能力強，又特別勤快，可以把衛懿照顧得特別周到。過去不在的時候，都是保姆做這些，如今來了，還衛懿開掉了大部分的下人，說這些事來就可以，沒必要讓家裡這麼多人候著。

衛懿當時還覺得太了。

而現在，這種，竟然了一種負擔。

衛懿皺著眉頭看向魏楚楚，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沒事了楚楚，你快去休息，我不吃，等下要出門。”

魏楚楚擰著纖細的眉說，“又要出去喝酒嗎？你最近天天喝酒，我多擔心呀。”

而且……喝酒的地方有人啊。好不容易趕走一個安茉莉，萬一別的人趁虛而……

“沒事的。”衛懿安道，“我都是跟我兄弟一起的，喝多了也不會出事。”

“但是……”魏楚楚哪裡是擔心衛懿喝酒以後的安危呀，是擔心喝了酒衛懿會趁著酒勁和別的人搞在一起好嗎！

不過魏楚楚沒說出來，只是低下頭去，“就當是為了我，不能喝點嗎，我一個人在家待著，多害怕。”

衛懿下意識說，“現在科學社會，加上我們家有保安，你怕什麼？”

魏楚楚一愣，只能弱地依著他說，“我的意思又不是……這方面的！”

衛懿的睫了，白皙的臉上出了，片刻的茫然。

茫然過後，衛懿還是選擇起，“不過我今兒已經定好局了，明天開始戒酒，好嗎？”

魏楚楚一百個不放心，但是想到衛懿這已經是讓步了，還是肯了。

畢竟男人不能管太，要懂得一收一放，才能拿。

魏楚楚同意以後，衛懿親了一下的臉頰，隨後起出門，二十分鐘後和一群狐朋狗友到達了酒吧門口，被營銷和保安一路迎著走進去。

結果還沒坐下，衛懿就傻眼了。

他嚇得掏出手機來，還空拍了拍自己的臉，嚇得好友在邊上問，“你自己耳幹什麼？”

這還沒開始喝呢！

衛懿已經打通了給陸滄夜的電話，嘈雜的電音伴隨著他驚慌的口吻一起傳了過去，“我日，老陸，我怎麼在酒吧看見了一個長得特別像夏恩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