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鑑定證書上面的字，夏流沉默著，一直到聽見陸滄夜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他立刻關掉了這份資料，然而陸滄夜推門而，站在他背後，“你每天在書房是在幹什麼呢？”

夏流抬頭看陸滄夜，深呼吸一口氣說，“我就是隨便看看。”

陸滄夜看著他的電腦螢幕，也不知道是發現了沒有，隔了一會陸滄夜說，“你喜歡看什麼書？”

“托馬斯哈里斯。或者托馬斯裡歌。”夏流也表現得很淡定，彷彿察覺不到陸滄夜在審視他，只是沒想到的是，他剛說完，陸滄夜居然若有所思地說，“哦，漢尼拔和鬱的抄寫員嗎？”

夏流微微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你看過他們的小說嗎？”

“嗯。”

陸滄夜點點頭，“以前沒和夏恩星結婚的時候——”

說到這裡，陸滄夜愣住了。

怎麼總是會不自覺想到夏恩星。

男人停止了說話，隔了好一會才道，“你小小年紀看這些小說，不怕被人說三觀不正嗎？”

“我只是看個小說而已。”

夏流說，“照你這麼說很多書都不該存在了。”

陸滄夜覺得夏流這個年紀看著一類略微偏黑暗的書籍屬實有些不符合他心智，男人手，放在夏流的頭頂按了按，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父子二人都藏著心事，言又止，彷彿一場無聲的戰與對峙。

最終還是陸滄夜先選擇了轉開視線，他說，“那如果……你媽咪不要你了，把你留在我這，你會傷心嗎？”

“我當然會傷心。”

夏流說，“你問的不是廢話嗎，我媽咪不要我了，我肯定會很傷心，因為我討厭你，我喜歡。但我不會強迫，等我年了自由了，我會去找。”

陸滄夜眸漸深，最後沉默著不說話從房間裡走出去。

這天晚上，陸滄夜和夏恩星都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陸滄夜接到了一通電話，是爸爸打來的，說老爺子回國了，讓他午飯來家裡吃。

陸滄夜嗯了一聲，對面父親陸海罵了一句，“你這是什麼口吻，最近都不怎麼回家看，怎麼，我和你媽養你那麼大，都不知道回家來孝敬一下？”

陸滄夜沒說話。

對面陸海直接把電話掛了。

他站起來，收拾好自己，在十點的時候面無表到了陸家老宅子裡，正好上爺爺陸才生的接機車送到家門口，老頭子一走下來，就朝著陸滄夜喚道，“滄夜！”

“爺爺……”

陸滄夜上去扶了一把，“您怎麼想著回來的？”

“我這不是聽說國公司的事兒回來的嗎？”

陸才生看著陸滄夜一個人來，心中暗自嘆氣，以前夏恩星乖巧站在他側，那畫面讓他覺得暖心。

如今陸滄夜又是孤一人了。

孑然一的，也不知道……這幾年離了恩星，滄夜心裡有後悔過嗎？

陸滄夜攙扶著爺爺進了家中，父親陸海與母親楊娟正等在那裡，見到老爺子，父母二人還是站起來迎接了一下，隨後請老爺子坐在了餐桌的主客位置上。

陸才生坐下了，大家才敢挨個坐下，率先說話的是陸海，“爸，您怎麼回來了，國外不好玩嗎？”

“我一個老人家在國外，也沒個人陪。”

陸才生看著坐在自己邊的孫子說，“回國還有滄夜呢。”

聽見這個，陸海拉下一張臉，“他能孝順你？我都沒見他回過幾次家。”

陸滄夜依然保持沉默。

邊上楊娟當和事佬，“好了老公，你和公公吵什麼呀，那是你親爸爸，爸爸回國了，該高興才對。”

陸海說，“我就是看陸滄夜這個混賬不順眼。”

陸滄夜說，“那我不吃了吧。”

說完他站起來。

陸才生一把將他拉住，“滄夜，這次回國，爺爺是有事找你。之前……恩星去你公司上班，怎麼……辭職了？”

陸滄夜就知道爺爺要問這個。

他撇開臉去，“……自己要走的。”

但是邊上的楊娟和陸海一聽，登時臉都變了。

“恩星？不會是之前那個賠錢貨吧！不是死了嗎！”

“對呀，給我們陸家戴綠帽，這怎麼能忍？”

“你們住口！”

陸才生年紀大了，聽不得這些話，登時睜大了眼睛，狠狠拍了拍飯桌，“陸家怎麼樣也是傳承了幾代人的世家，說話這麼會如此難聽！夏恩星不是之前我們陸家的孫媳婦嗎？”

邊上楊娟忍不住說道，“爸，你是不知道。那夏恩星之前……之前跟別的男人搞，都懷孕了！我……我領著滄夜去把孩子打了。不然我們陸家要被人看笑話！”

“你這是要的命！那會懷胎八月！你仗著我當時不在國就這樣欺負！”陸才生氣得咳嗽，“我早就看出來你更想要夏家另一個兒！”

“是夏恩星先不仁我才不義的。”

楊娟立刻給自己找補，“當初說手出了意外，大出，所以人沒了……這你又說沒死。要是人沒出事，那不是……好的麼！命大，沒死。”

“這豈是區區一句‘沒死’能夠解決的？”陸才生無法理解兒媳婦楊娟的想法，“是你們沒有資格對做這些事！我在國外偶遇到，我還以為是上天給我們陸家一個機會……但我想不到，滄夜，這個機會你還是沒有把握住。”

陸才生用一種恨鐵不鋼的表教訓著自己眼裡的小輩，“你們一個個到底是怎麼了？恩星嫁過來幾年難道對你們不孝順嗎？滄夜不回家，每週都是恩星去拜訪照顧你們。還有你，陸滄夜，到底是我沒教好你，結了婚卻夜夜不回家，把恩星一個人丟在家中，這是哪家的家風，如此差勁！”

這都是相當於明說了！

明說陸海沒教好兒子！

陸海被自己爸爸訓斥了，自然是不服氣，只是想著陸才生年紀大了，隨便他去，反正也罵不了幾年。

倒是楊娟一聽，立刻心疼起自己這個大兒子來，“爸，你怎麼可以這樣罵滄夜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滄夜是被迫娶那個人的……那夏恩星本不是什麼好人……”

“我看就是清白姑娘！”陸才生說，“好不容易讓來國和你重新相遇……你看看你都幹了什麼，陸滄夜！”

說完，爺爺撿起邊上的柺杖，衝著陸滄夜道，“你去給恩星道歉，讓回來上班！”

“爸，你向著一個外人做什麼！”邊上的陸海看見這幅場面，不由得皺眉。

陸才生年紀大了，現在這個陸家，應該是正值中年的他陸海說了算才對。

於是陸海說，“爸，原來您不遠萬里回來是來教訓我們的。還是為了一個跟我們沒緣關係的人。我看您是老糊塗了，不把我們當家人，反而拿垃圾當個寶。”

夏恩星一個私生，陸才生憑什麼幫著說話？真是昏了頭了！

陸才生搖搖頭，止不住地嘆氣，“恩星又怎麼不是家人呢？嫁過來就是一家人，就是陸家人，當年沒死，那離婚協議沒簽，所以恩星還是孫媳婦——”

話音未落，陸滄夜的聲音橫直，“我今天和去拿離婚證。”

陸才生渾一震，不可置信地扭頭看著他，“你要和恩星離婚？”

陸滄夜點點頭。

“你要氣死我是不是！”陸才生覺手都在發抖了，蒼老的臉上細紋都皺在一起，足以見得他有多用力，“我這個做爺爺的不同意！你離了我也不會同意別的孫媳婦進門！”

“爺爺，我的婚姻，跟您沒關係了。”

陸滄夜淡漠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您別太生氣了，好好吃晚飯。”

陸才生手裡的柺杖哐噹一聲掉在地上，隨後老人氣得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爸！爸！”楊娟尖一聲，“快醫生，送醫院啊！”

******

夏恩星在民政局門口等到了下午三點，還是沒看見陸滄夜。

三點半的時候，楊碩開著車來到了民政局門口，說了一句，“夏小姐，您久等了！”

夏恩星穿著一套小西裝，走上去的時候臉上表雲淡風輕，心平氣和地說，“你怎麼了，看起來很著急。”

“陸……陸這會兒可能來不了了。”楊碩抿了抿，還是決定把實話說出來，“陸的爺爺住院了，這會兒在醫院裡呢夏小姐……”

夏恩星一驚！

爺爺住院了？

陸滄夜的爺爺是個好人……夏恩星的手指攥了攥。

看出了夏恩星的猶豫，楊碩說，“爺爺說他想見你，夏小姐，您要是……不介意，我載您過去見見爺爺，行嗎？”

這是夏恩星時隔五年再次看見陸滄夜的父母。

過去的記憶明明還沒完全恢復，但是看見陸海和楊娟的臉，夏恩星的本能還是讓下意識自我保護。

和麵對夏如柳的覺一模一樣。

知道，過去在陸家過委屈，肯定也有公公婆婆的功勞。

整個陸家，對好的，也許只有常年在外的爺爺陸才生。

所以夏恩星看見陸海和楊娟的時候，並沒有多停留，只是站在他們面前了一會，楊娟捂著，眼裡全是不可置信，“真沒死……真沒死……”

陸海倒是鎮定，他人到中年，見慣了大場面，自私又狠毒慣了，夏恩星哪怕活著，在他眼裡也跟死了沒區別。

楊娟說，“你沒死為什麼不跟我們說？我們好歹是你的婆家！”

夏恩星理都沒理，直接走進了病房。

“夏恩星，你！你這是對婆婆該有的態度嗎！”

夏恩星充耳不聞。

走進去，看見陸滄夜陪在病床邊，陸才生正閉著眼睛著氧氣管，靜靜地休息。

“爺爺。”

夏恩星說，“爺爺，我來看您。”

陸滄夜抬頭看見夏恩星，先是愣了愣，隨後讓開位置，原本閉目的陸才生緩緩睜開眼睛，對著夏恩星招招手，“好孩子……你來了……”

夏恩星過去握住爺爺的手，“爺爺，您怎麼了？”

“沒事兒……”陸才生虛弱又蒼老地說，“沒想到你還……願意來看我……”

“我先前不就答應您了嗎，您回國我就來看您。”

夏恩星不知為何鼻子有些酸，也許是過去的習慣令這樣想哭，在的上留下了習慣。

過去的爺爺一定也很照顧吧。

“我聽說……你要和……滄夜離婚……”

陸才生說話斷斷續續的，好像很不容易，“我……我難啊，恩星……”

夏恩星心裡像是有針在扎似的。

“可是，我沒有資格……不讓你離婚……”陸才生握住了夏恩星的手，“你和他沒了……我這個做爺爺的……怎麼能，拿著份……道德綁架你……”

夏恩星眼都紅了。

“離婚吧……恩星，是我們陸家……沒這個福氣，讓你，繼續做我們的孫媳婦……”陸才生說這話的時候，邊上陸滄夜表晦暗不明。

他拍拍夏恩星的肩膀，“爺爺……好著呢，爺爺還要等到下一次……你結婚，你得喊爺爺，幫你撐場子去……恩星啊，離了，就要照顧好自己，好好過……我們陸家……我們陸家沒能幫你什麼，還害你失憶，爺爺讓你來上班……也是想代表陸家……彌補你些什麼……”

“和爺爺沒關係。”夏恩星眼睛，說，“爺爺你很好，我不怨你。”

“那就好。”爺爺躺在病床上疲憊地笑了笑，啞著嗓子把把陸滄夜喊來，“臭小子，你可以……不用陪著我了。趁著現在，民政局還沒下班，快……去把婚離了，別拖累恩星了。”

陸滄夜都驚呆了。

原本以為爺爺不會同意離婚的，沒想到把夏恩星過來，就是為了讓離婚。

是爺爺想開了嗎？

夏恩星聽見這個，也毫不猶豫站起來，看著陸滄夜說，“走吧，我們去拿離婚證。”

我們的，早就凋零了，陸滄夜。

因為你，我近乎失去了一個人的能力了。

陸滄夜咬著牙，“離婚了你別後悔。”

得到的是夏恩星乾脆利落的回答。

“絕不後悔。”

那一刻，陸滄夜的心，像是被利劍穿。

原來這份婚姻，早就名存實亡了。

夏恩星和陸滄夜一前一後從病房走出去的時候，楊娟跟陸海等在外面，看見夏恩星出來，楊娟一想到剛才的態度，就要去好好指責一下，“你給我站住，去哪？”

夏恩星腳步不停。

“你呢！沒教養的東西！夏恩星！”楊娟說，“你幾個意思？故意假死騙我們是吧？好深的心機。”

“別來惹我。”夏恩星迴眸，眸裡沾染著寒氣，“一把年紀了跟我玩勾心鬥角這套，阿姨。我們年輕人不喜歡拿兒子當個寶拿兒媳當草的壞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