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多數之時俱是見不到月，章澤柳去過數十次，還是在三月之前，巧見過一面。

這個月姑娘似是看淡了月下春江的浮世繁華，倦了索水河畔的煙花脂，歸於凡世，再不是一個花船瓊樓中的月下仙子，只是如今平常的一個茶樓掌櫃。

或是月也不曾料到，離了月船，這月之名卻比在月船之上更勝三分，追捧之人，如過河之鯽，比之當初索水河畔還要勝出幾分來。

李落聽罷，哦了一聲，神平淡如常，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日，李落天牢之中，查閱落監名冊，看看還有無，萬隆帝遇刺一案雖是未得偵破，不過也算是善終而結，未再有人到連累。

樞院和大理司已在暗中布下耳目，明察暗訪，只是不曾再這般大張旗鼓。

李落蕭索一歎，輕輕擱下天牢名冊，名冊之中，若有李落翻到之，或是救得幾人，若是李落不曾瞧見的，又能奈何。

李落遣開衛卒，孤一人得監牢之中，向關押死囚走了過去，以查罪之人是否俱已放出。

天牢之中守衛森嚴，李落被盤問數次，好在借有獄監令牌，雖未通名，也還前行無阻。

獄卒頤指氣使，每過一，便有士卒留難，竟還有人討要銀兩，李落也不著惱，只是亮出令牌，有言語。

轉過幾道牢房，鼻傳來陣陣惡臭，還有腥之氣夾雜其中，寒刺骨，火亦是死氣沉沉，不見分毫搖晃，和曹地府頗有幾分相似之，倒是暗的老鼠蛆蟲活的甚是自在，不時還能聽見幾隻老鼠嬉戲之聲。

突地，一聲奇怪的聲傳李落耳中，似是垂死掙扎，又似是淒苦難言，約約，甚難明辨，間或之中還有一惡沉吼之音。

李落一怔，莫名間順著聲音傳來之走了過去，再轉過數監牢獄門，聲音驟然大了些許，之地，已不知是監牢何了。

聲已然不見，只聽見木椅晃吱吱作響，還有一人重的呼吸聲和旁人怪異的笑聲。

李落猛然止步，良久，緩緩走了過去。

一尋常死牢，無窗，丈許方圓，靠一側的地上堆著些枯草和一個看不出的布單，手臂細的鐵銅柵欄上著兩支火把。

火之下，監牢正中，擺著一張木桌，桌上躺著一人，似是沒了生機一般，頭垂在側旁，一頭散發鋪在臉上，瞧不清相貌，兩支手臂隨著晃的木桌上下輕擺，手臂上似是勉強粘著幾片碎布。

桌前亦有一人，背對牢門，看著裝扮，該是獄中獄卒頭領，衫已是不整，著氣，腰間落下兩支修長玉，木桌一，便也上一，珠圓玉潤，在這昏暗的死牢之中煞是刺眼。

桌上人手腳之上，俱帶有鐵鏈，沒石牆之中。牢門前，尚有另一張木桌，桌前坐著兩人，兩碟小菜，一壺酒，吃喝之間，興致的看著監牢之中，不時放肆大笑，指指點點，竟似看戲一般。

天牢之地，向來都說汙穢不堪，可是親眼所見，便是李落，也覺煩悶，這一抹暗，似是星宿劍、大羅刀，也斬不斷，理不盡。

暗燈，，腐爛，惡臭，死寂，卻點綴這一雙纖足玉骨，合著不近人聲的息，殘敗，怪誕，神傷。

突然李落後傳來一個兵卒的怒喝聲:“什麼人，竟敢私闖天牢”

場中驟然一靜，正自喝酒談笑的兩人猛然放下酒杯，一個旋，刀已離鞘，一左一右，死死盯著李落。

如此應變，武功亦是不弱，不過此時眼中驚懼之意怎也掩不下去，李落便站在兩人後三步，若是李落出手，眼前這兩個天牢高手，已是死了。

其中一人厲荏，厲聲喝道:“大膽狂徒，私闖天牢，活得不耐煩了。”

牢中之人也被驚醒，提上衫走了出來，微微一驚，惻惻說道:“什麼人，報上名來。”

李落話到邊，隻覺一抑鬱之氣泛上心頭，連聲咳嗽起來，抬頭看了說話之人一眼，樣貌甚是平常，了一隻耳朵，眼睛不大，卻是芒連閃，狠兇厲。

李落未回言，回頭看了看後士卒，士卒也是出腰間長刀，刀尖相向，左手之中還拎著一壺酒。

李落止住咳聲，取出懷中獄監令牌，予殘耳之人，輕聲問道:“是誰”

殘耳之人神一凝，心中暗呼不妙，著頭皮接過令牌，翻看一下，確是天牢獄監令牌。

獄監令牌天牢之中只有四塊，獄典大人手中有一面，獄卒大統領持有一面，余下兩塊皆在當值統領手中，做不得假，眼前這清秀男子手中這面獄監令牌正是大統領手中的那面。

殘耳之人急忙一禮，恭聲說道:“下眼拙，不知這位大人怎會持有大統領的令牌”

“暫借一用。”

“不知大人如何稱呼”殘耳之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李落暗暗歎息一聲，緩緩說道:“我是新任中書令參政知事李落，獄查案。”

話語剛落， 就聽後先是長刀落地，發出一聲悶響，接著便是酒壺墜地，傳過一聲清脆的碎裂之音，持刀士卒，噗通一聲癱倒在地，已是說不出話來。

李落前的三人亦是臉發青，角搐，握著長刀的手抖不已，三人隻覺眼前一黑，齊齊跪倒在地，卻是發不出聲來。

李落未，半響，殘耳之人才斷斷續續的說道:“是，是，是九殿下，下有眼無珠，衝，衝撞了九殿下，還請九殿下恕罪。”

語到最後，已是難詞句，驚恐非常，只是若能瞧見他低垂下去的眼神，便知雖是驚懼，怕也是做作多些。

李落長歎一聲，道:“起來吧。”

“下不敢。”

李落低聲說道:“是誰”

“回九殿下，是抓天牢的死囚。”

“死囚”

“正是。”殘耳之人勉強定了定神，回道:“九殿下，此罪惡滔天，謀殺數人，罪不可赦，已定了問斬之刑。”

“罪不可赦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