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搜
二郎低下頭,不去看孫氏那張因為擔憂、不滿、風吹日曬、起早貪黑,變得有些憔悴的臉:
“我跟村裡人打聽過的,周雲娘在村裡早早就放過話——沒辦法扔下小的孩子與年邁的婆婆不管,因此不能改嫁。
最多只能招個上門婿。倘若沒這個意思的,趁早不要來擾,不然可不要怪不留面,拿大掃帚把人打出去。”
孫氏更加不解了:
“既然這樣,你還說要娶?你這不是給出難題嘛!”
二郎笑了笑,沒說話,低垂的眼簾遮住了眼裡的波瀾。
孫氏冷不丁想到一個念頭,不愈發吃驚:
“二郎啊!你可千萬別嚇唬娘啊!
娘現在歲數大了,不起啊!
咱們這馬上就要回家了,你要是激這些天照看你照看得心,娘就多給留點銀子,也是使得的。
你可千萬莫要再說甚麼娶的話了!”
二郎輕輕點了點頭,沒把未盡的話說出口,但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就沒人知道了。
孫氏喊桃花收拾東西,讓三郎看著點二郎,自己起去找曲婆婆和周雲娘,結算房錢去了。在轉離去的一瞬間,二郎抬起了頭,看著孫氏的背影,低聲說道:
“我自然是要娶的。”
只是,這話的聲量放得很低很低。
夏稻花若不是耳朵特別尖,也可能會忽略過去。
看了一眼二郎,二郎也笑著看了一眼夏稻花:“稻花,你過來。”
夏稻花不由得有些奇怪。
二郎很自己做什麼,基本都是喊三郎聽他使喚。
抬眼一看,桃花在拾掇行李卷,三郎跑到門口,去聽孫氏和曲婆婆他們說話去了。
莫非,二郎是不想把三郎暴出來?
按捺下心頭的疑,走近了二郎:“二郎哥,你是想上茅房麼?”
二郎“撲哧”一聲笑了:“自然不是。”
接著,二郎又再次把聲音得很低很低:
“諾,這個給你。別推辭,讓他們看見了就不好了。”
夏稻花接了過來,是一個分量沉甸甸、有點兒手的荷包,繡工很漂亮,而且可以確定,這個荷包跟自己沒什麼關系。
二郎笑呵呵地說道:
“好妹子,快收起來,別讓人搶去了。你喜歡看,回家以後再慢慢看就是了。”
夏稻花笑了:“好。”
原本手心朝上抓著的荷包,小手一翻,就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夏二郎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夏稻花俏皮地歪著頭笑了。
孫氏下了半天狠心,到底沒舍得給周雲娘再加上一兩銀子,隻結算了這些天住的房錢,又額外給了二百個銅錢。
就這,就足以讓痛得臉部表都扭曲了。
二郎走的時候,周雲娘沒出來,留在後廚不知在忙活些什麼。
曲婆婆帶著家裡八歲的大孫出來,站在院門口送了送。
二郎躺在那頭老騾子拉著的板車上,下鋪了三層厚厚的褥子,上也蓋著一床又寬大又厚實的棉被。
其實他上正穿著周雲娘新給他做的夾棉春衫。
布料很新,舒適,尺寸也很合。
按說現在的天氣,穿了這裳,只要蓋上夏稻花給他的羊氈,就足夠防寒了。
但孫氏既然這樣張羅著,夏二郎也就由著了。
行李什麼的都安置在車上,孫氏、桃花、三郎、稻花,四個人都在地上跟著騾子的腳步走著。等到走累了,還可以幾個人流到車上歇一歇。
二郎的傷勢只是穩定了下來,並沒有好利索,因此孫氏也不敢走得太快。
來時走了小溜四天,回程竟然走了足足六天半。
把二郎送回家,到鎮上的車馬行,歸還了騾子和板車,孫氏簡直累慘了。
這板車,雖然是從曲婆婆他們那附近的鎮子上租來的,但兩家車馬行,卻屬於同一家商號。
孫氏找到車馬行,用押金條換回了押金,又結算完騾子和板車的租賃費用,手頭就只剩下不到二兩銀子了。
孫氏這些日子一直都在絞盡腦地省吃儉用,一直過得的。只可惜,盡管千方百計地從自己和幾個孩子裡省錢,這錢也像流水一般淌出去,再怎麼摳搜也留不住!
一想到回去以後,還要面對夏有貴那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模樣,就覺得心口沉甸甸的,好像上了一塊兒又大又沉的石頭。
孫氏暗自歎息,這麼點錢帶回家去,必然要吃夏有貴一頓排頭。
裡外裡一算,損失也太大了些!
這還不如當初,直接給二郎出了那一兩銀子的代役錢呢!
好在周氏之前當著眾人的面,答應了要給二房出十兩銀子。得仔細琢磨琢磨,到底要怎麼跟老太太報帳。
唉,老太太真是太絕了!
若不是有夏稻花這個細在,還不是想怎麼報帳,就怎麼報帳?
現在麼,孫氏忍不住恨得直咬牙——不但得細細地給每一文錢都安排個妥當的去,還不能跟夏稻花說的,相差太大……
要巧妙地從老太太手上摳點錢出來,怎麼就這麼難?
孫氏揣著一肚子的抱怨,灰頭土臉地回了家。
二郎已經被安頓在了二房裡屋的炕頭上。
夏有貴第一時間迎了出來,親自手從二郎的上,索索了一遍,真的是從頭到腳。
夏稻花驚愕地愣在了原地。
沒有錯過夏二郎臉上的厭惡,也沒有錯過夏有貴臉上的貪婪。
似乎明白了,為什麼二郎要急匆匆地在回程之前,把周雲娘繡的那個荷包,給保管。
夏有貴從二郎上翻出來一個小袋子,是用有些遭了的舊棉布製的,看那糙的針腳,應該是夏二郎親自手製的。
那小袋子裡,有十來個銅板。
夏有貴罵罵咧咧地拿著那小袋子揚長而去。
他對夏二郎臉上的委屈、厭惡,和憤怒,統統視而不見,也毫沒有興致搭理愣在一邊,傻乎乎地旁觀了全程的隔房侄夏稻花。
夏稻花同地看了一眼夏二郎,卻發現他臉上的表都消失了,現在他很平靜,甚至平靜中,還出一愉悅。
夏稻花不知該說些什麼,不過,二郎哥也許並不需要自己的同。
從他把荷包給自己的那一瞬間開始、或者更早,他其實已經想好了,後面該怎麼做吧?‘
“稻花”,夏二郎突然笑著開口了:“你桃花姐告訴了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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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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