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的態度開始和了。”裴道,“最近幾次考試,他的暴力傾向在一點一點消減。我閱卷的時候能覺到,他心裏開始相信,一些極端殘酷的手段不是最優解,很多暴力會遭到反噬。更更先進的軍事思想已經在他腦子裏型。”
江燁沉思不語,用手著下。
“我們有一個作業,是學習周記,每個學生把過去一星期學習的悟記下來。比如哪個知識曾經帶給過自己震撼,哪堂課扭轉了自己的固有觀念,或者覺哪堂課沒聽進去。”裴說,“鬱向的周記有認真寫,其中有一篇轉變明顯,我給您找找看。”
“好,麻煩了。”
“首長太客氣了,為您工作是我們的職責。”
裴打開手機,快速翻找,然後把手機遞給江燁。
江燁認真閱讀起來。
“第15次周記 / 速修班1班 / 鬱向”
“從技和思想層麵回顧我本周的”
“技層麵,本周學習的太空戰,在我看來是星球表麵戰的擴展和變形,類似於從二維到三維,學習過程中我有一種覺,人類的腦最高隻能發展出這種戰鬥形式,太空戰的核心其實在冷兵時代已經有了,幾千年過去人類還是人類,並未明顯進化。因此在和腦結構完全不同的外星族群作戰時,雙方可能會對彼此的作戰思路到完全陌生。我請教了老師,老師證實了我的猜測。”
“思想層麵,本周的思考很多。”
“我從軍人聚居區長大,小時候我在一堵殘牆後玩,有一天我忽然好奇,牆上麻麻的眼是怎麽來的,長輩告訴我說那個彈孔,在我出生前二十年,這裏是羅德羅克戰役的戰場,岡特軍在此地屠戮了上萬百姓,作為報複,留勒留軍擊潰岡特軍後,又在此地屠戮了數千名俘虜。”
“我從小接的就是這種教育,因為我的家鄉有這樣的曆史,類似的事我有一籮筐可以說。”
“上中學的時候,我讀曆史課本。留勒留地區和岡特地區的戰爭很多年前就開始了,中途偶有二三十年的和平,但接著又會開戰,反反複複。”
“和平時期會有很多論調冒出來,比如兩個地區的百姓要世代友好,很多士兵並無仇恨,是被驅使著上戰場廝殺,還有經典的說法,這一代岡特人並未進行過戰爭,罪惡是上一代岡特人的事,所以應當原諒他們。或者什麽岡特人已經悔過了,我們是好鄰居,戰爭不會重新開始。”
“曆史課老師講到這種論調的時候,激地掉了眼淚。”
“老師說,岡特人說不打就不打了,我們被屠戮的人民呢?岡特人想過來燒殺就過來燒殺,想不打了就讓我們寬恕他們,我們難道是這樣奴婢膝的嗎?和平時期殺人要判死刑罰巨款,敵軍過來殺人又走了,但多敵軍舒舒服服活到終老?誰能審判他們?他們又付出了什麽代價?難道時間就能洗刷罪惡?清水就能洗掉跡?”
“老師最後以非常強的態度說,不是我們滅亡岡特,就是岡特滅亡我們留勒留,不會有另一種選擇。讓敵人去寬恕我們吧,讓我們的後代去懺悔吧,我們的後代在敵人的墳前獻花,總比敵人後代在我們的墳前獻花要好。。”
“那堂課之後,我讀了大量的戰史和回憶錄,我的思想逐漸型。”
“我認為,從地理上講,岡特人一定夢想著衝出熱帶,向更宜居廣闊的溫帶擴張,這也就意味著岡特人一有機會就會侵我們。從曆史文化上講,岡特人對留勒留地區的垂涎,已經刻進他們的群思想中。我們的世仇戰爭從地理和思想上就決定了,不可能更改。”
“岡特人對我們的看法從來沒有改變過,我們沒有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我們一會兒說是友好鄰居,一會兒又說岡特的恐怖軍事主義複辟,這其實是我們的稚和天真。所謂和平隻是假惺惺的休戰,為下一次侵略提供息時間。大部分人隻會看眼下的幾年,不能跳出去看廣闊的曆史和世界,跳出去就會發現,世界的命運其實非常清晰。”
“這種思想我保持了幾十年,一開始隻是認為留勒留和岡特地區的關係是這樣,後來我潛意識裏覺得,所有敵對關係都是這樣。我認為敵對關係之所以產生,背後都有深刻的地理文化因素支撐,因此是不可調和的,我們看似可以選擇和平,但誰選擇誰就騙。就像兩臺剎車壞掉、沒有方向盤、全速衝向對方的跑車,隻有撞壞一輛,或者兩輛都撞壞,才會徹底停下來。”
“來江燁星學習之後,我開始意識到,我這種看法可能並不適用於所有地區,也不適用於所有時間。”
“原因很簡單,惠勒星世界被江燁軍這支外來力量改變了。”
“過去惠勒星的改變,都是虛假的改變,彼此的欺騙。但江燁軍來到之後,真真切切地改變了惠勒星世界。這種改變包括經濟、軍事、文化,甚至可以說擴大了惠勒星人的疆土,因為惠勒星人也拿到了前往宇宙的場券,將來惠勒星人的子孫有希駐紮到自己的新星球,就像一個家庭買了另一套房子。”
“在這種況下,世仇是可以消解的,戰爭是可以降級並避免的,真正的和平有可能長時間到來,維持幾個世紀也並非天方夜譚。”
“因此,為了長遠和平考慮,也為了終結疲憊的戰爭,在有絕對暴力做支撐的前提下,不使用暴力而進行懷,迫使敵人最終徹底屈服,是一條可行的路線。而我在前線進行的,為了徹底消滅後患實施的屠殺,是多此一舉的行為,甚至對局勢有害,相當於把即將剎停的車輛又踩了一腳油門。”
“我們常常說,要站在高看問題。我過去的習慣是,站在惠勒星大氣層之外看惠勒星,觀察大陸大洋的分界線,覺這樣已經夠高了。但其實還可以站在一年外看惠勒星,惠勒星為漆黑宇宙上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既然是小點,那麽改變就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