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很久沒有聽到好消息了。
太太說好消息,就來了神。
“什麼好消息?”顧輕舟問。
太太看了眼水。
水抿笑。
“......舜民他想在岳城開辦一家出版社,專門出版翻譯過來的教材,再開個印刷廠。”太太道。
顧輕舟聞言微愣,繼而笑容也慢慢綻放,心頓時明起來。
“您是說,水結婚之后會留在岳城?”顧輕舟忍不住喜悅,“那真是太好了!”
之前聽說水結婚,心中也惆悵要去南京,會有自己的生活圈子,顧輕舟又失去一個朋友。
可結婚是好事,顧輕舟不能說掃興的話,失落就埋在心里。
這半年失去了很多,現在微小的離別,都讓顧輕舟難過,只是不想別人看出來,全藏在心底而已。
直到現在!
水不走了,結婚之后會留在岳城。
謝舜民兄弟姊妹眾多,家里不缺他一個人孝順父母的。新儂和太太卻是膝下空虛,正愁水嫁出去之后冷冷清清。
家的其他孩子,全在外地。
顧輕舟心頭泛起一陣陣的暖流,忍不住抱住了水:“這真是太好了!你會一直和我們在一起的,對吧!”
水被說得心中泛酸。
霍攏靜和顧輕舟一樣,聽到這個消息都差點喜極而泣。
們倆都沒什麼親人,水是們不能缺失的朋友。
特別是顧輕舟,失去了司行霈,失去了顧公館,失去了娘和師父。現在的脆弱,想想都能把人瘋。
可顧輕舟咬牙忍了下來。
水嫁出去,覺得是應該的,再難過也要忍住。直到水說會留在岳城,顧輕舟心中的暖意控制不住。
“瞧你,都快要哭了!”水輕輕拍的后背,“我才不走呢,我走了誰陪你們倆啊?”
顧輕舟眼眸微。
太太也輕輕了顧輕舟的腦袋,說:“我和你義父也希水以后在岳城安家。”
水甚至道:“輕舟,你知道我的新房重新選在哪里嗎?”
顧輕舟當然不知道,第一次聽說此事。
搖搖頭。
水忍不住哈哈大笑。
太太就道:“別賣關子了。輕舟,你從你家走過來,不是有一棟白院墻的洋樓空閑著嗎?我們買下了......”
顧輕舟回憶了下。
的確有一棟洋樓,正好在拐彎,西南的院墻爬滿了爬山虎,綠瑩瑩的甚是好看。
“原來在那!”驚喜道。
那個地方,正好在顧輕舟房子和公館的中間。
水以后想去顧輕舟家只需要五分鐘,想回公館也只需要五分鐘。
霍攏靜嫁過來,肯定住在公館。
大家畢業了、出嫁了,原本應該四下分離,們反而越住越近了。
“真好。”顧輕舟抿微笑,這一天的心都好極了。
吃飯的時候,水跟顧輕舟說:“等你家的事空閑了,我帶你們去看我的新房,幫我參詳參詳,如何布置。”
“好。”顧輕舟笑道。
在家吃了晚飯,又跟太太和水說了半晌新房的裝修,以及婚禮的儀式等,越說越起勁。
直到晚上十點鐘聲響起,太太才催促顧輕舟快回家。
顧輕舟上了汽車,不過幾分鐘就到了新宅。
走到正院,發現司慕坐在餐廳里,面前擺著宵夜。
顧輕舟打了招呼:“才回來吃飯啊?”司慕沒有吃宵夜的習慣,這是把宵夜當晚飯了,肯定剛回來不久。
司慕不答。
顧輕舟等了下,見他沒有答話的意思,想著他早上的氣還沒有消。不愿意霉頭,轉上樓了。
洗完澡,顧輕舟坐在樓下的壁爐前烘頭發。
司慕回書房了。
四下無人,顧輕舟一邊等頭發干,一邊翻閱書籍,心很好,就忍不住哼了小調兒。
自從師父和娘去世,的心沒有半點的舒緩,一直蜷著。現在,終于能口氣般。
司慕站在后。
顧輕舟察覺到了影,一抬眸就看到了司慕冷若寒霜的臉。
“你吵到我了!”司慕冷漠道。
顧輕舟自覺哼哼的調子不高,但他如實說了,顧輕舟當即收斂:“不好意思。”
以為他要走時,司慕卻順勢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顧輕舟眉頭微蹙。
司慕道:“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你說。”
“我要娶姨太太。”司慕道。
顧輕舟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喜事雙。
司慕娶了姨太太,他也許會開心點,不會整日板起冷臉,大家都好。
這對顧輕舟來說,是另一個很好的消息。
顧輕舟有軍政府一的稅收,有錢,不需要看司慕的臉過日子。司慕娶了姨太太,把家給當,都跟顧輕舟無關。
“可以啊。”顧輕舟道。
話雖如此,顧輕舟還是提醒他:“阿爸不許你跟戲子和歌、舞沾邊,你要娶的姨太太,跟這三類不沾的,對吧?”
司慕搖搖頭。
他眼眸深邃,落在瑩白的面容上,似乎想要從眼睛里看出端倪。
顧輕舟任由他看。
“既然不是這三樣,那剩下的都隨便你。”顧輕舟道。
司慕問:“我若是用龍花轎抬進來呢?”
龍花轎,那是抬正室太太的。現在不的軍閥或者新貴,為了給姨太太面子,既然不能正式蓋法律的公章,就索用龍花轎。
這姨太太以后得勢,幾乎可以與正室平分秋。
“可以。”顧輕舟道,“你若是有本事,拿去蓋個婚書都沒事。”
司慕猛然站了起來。
他變了臉似的,看著顧輕舟。
見他要手般,顧輕舟神微凜:“怎麼了?”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
司慕的怒意,就好似泄了氣般,他氣沖沖出門了。
顧輕舟著他的背影,還沒思索出他的意思,就被電話吵得耳鳴。
接了電話,那頭是清脆恬的聲音:“夫人。”
居然是董夫人。
董夫人凌蔓,中午吃飯的時候,顧輕舟聽說,今年才四十一歲,十四歲就嫁給了董晉軒,比董晉軒小十來歲,十五歲就生了長子。
四十歲的人了,聲音仍是清脆年輕,容貌也不過三十出頭。
一聲懦的聲音,一點也沒有北方子的干脆利落,反而似吳儂語。
“董夫人。”顧輕舟聲音里帶笑,臉上卻沒,“這麼晚了,您有事嗎?”
“是這樣的夫人,我聽您的義母太太,曾是北平人,我也是北平的呀!我帶了些土產,想派人送給太太,不知可有什麼忌口?”董夫人問。
顧輕舟心頭起了警惕。
董夫人這是在做什麼?
真的只是送禮?
這董夫人看似溫麗,還有點氣,顧輕舟卻從未對掉以輕心。
“太太沒什麼忌口的。”顧輕舟又道,聲音里的笑意不減,面容仍是紋不。
“那我明日想去拜訪太太,夫人能陪我去,做個引薦嗎?”董夫人問。
顧輕舟警惕董夫人,卻又不想讓對方看出來。如果對方對有了防備,以后很多事就會更加麻煩。
況且,也許董夫人真的只是送禮結呢?
顧輕舟草木皆兵的格,自己也不是很喜歡。
“可以啊。”顧輕舟道,“讓您破費了。”
寒暄了幾句,掛了電話。
顧輕舟沉默思索了片刻。
董夫人想要見太太,是因為知曉新儂即將輔佐岳城的軍政吧?司慕說到底太年,新儂才是主心骨。
董夫人又跟太太算是老鄉,想要示好,也是人之常。
后天的宴會人多,想單獨和太太拉,只怕不太合適。況且,到時候太多的人,第一面的緣分不夠好,就難際了。
顧輕舟如此想著,就給太太打了個電話。
太太夜里接到電話,有點張:“出了什麼事?”
顧輕舟這才想起,老派的人不喜歡夜里來客或者接電話。
在十幾年前,一般只有報喪才會夜打擾別人。
“姆媽,是好事。”顧輕舟忙笑道,打消太太的疑慮。
通過電話筒,都能聽到太太松了口氣。
“是這樣的,那個董晉軒董元帥嘛,他太太聽說您也是北平人,想給您帶幾樣土產,問您有沒有什麼忌口的。我答應了,明天帶過去。”顧輕舟道。
太太嫁到岳城已經三十多年了,現在口音都是岳城的,什麼特產,大概是吃不慣的。
很有人想起是北平人。
“.......怎麼想起了這茬?”太太疑。
“看看想做什麼吧。”顧輕舟笑道,“董元帥統領海軍,以后跟義父就是同僚,大家總要有來往的。晚見不如早見,探探的底細也好。”
太太道:“行啊,那你們過來吃午飯,我人準備。”
顧輕舟道是。
掛了電話,又略微坐了坐。
心思從董夫人上,又轉移到方才氣哄哄出門的司慕上。
他說要娶姨太太,是相中了誰?
若是從前,司慕說用龍花轎抬進來,顧輕舟還以為是魏清嘉。
現在,猜不到了。
“他跟誰好了?”顧輕舟把岳城的名門千金拿出來掂量。可惜際很窄,認識的人實在有限。
直到頭發干了,上樓睡覺,司慕也沒有再回來。
他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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