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到了何氏藥鋪。

那天和司行霈離開時，慕三娘臉很驚惶。

何家認識司慕，此事對他們頗為震撼，可能都嚇壞了，胡猜測了一氣。

顧輕舟不想被世俗的流言蜚語所累，可李媽的教誨時刻都在耳邊。

李媽總說：人要有聲，沒有聲就無人敬重，再聰明漂亮也沒有前途。

可如今，顧輕舟的聲全被司行霈給敗了。

顧輕舟過來瞧蓮兒，順道解釋此事。

其實也沒什麼可解釋的。

顧輕舟在司慕面前可以問心無愧，因為他們是當事人，他們很清楚彼此的立場，以及是否牽涉背叛。

司慕最明白。

但跟第四個人說，就涉嫌為自己開、污蔑司慕了。

到了何氏藥鋪，卻到了上次那個病患，顧輕舟有點驚訝。

一個人生得如此漂亮，不管男，見過之后都很難忘記了，顧輕舟甚至記得他“長亭”，是個學生。

長亭還是一襲黑，全黑不帶任何紋飾的西，黑綢緞襯衫和馬甲，一溜煙的黑。

不過，他裳面料的質量極佳，哪怕是全黑的，也出幾分尊貴，更顯得他白皙、鬢角青。

黑將他襯托得更加特別。

他也瞧見了顧輕舟，略微頷首：“顧小姐。”

上次小伙計稱呼顧輕舟為“顧小姐”，長亭也記住了。

“您好。”顧輕舟道，“先生貴姓？”

“姓長。”長亭道，然后又解釋，“不是尋常的常，是長短的長。”

顧輕舟疑：“百家姓里有這個姓嗎？”

長亭一笑，笑容絢麗，眼角眉梢似疊錦流云，頓時滿室繁花盛開般的，他的笑容點亮了整間屋子。

他真的很漂亮，漂亮到讓人忽視他的別，只覺是這世上最好的至寶，不管男人還是人，都要折服在他的華之下。

顧輕舟看到他，就會下意識將他和司行霈比較。

沒什麼可比，司行霈的英俊是朗而邪魅的，材高大壯，前塊壘分明，幽深，一看就是個威武的軍。

顧輕舟恍惚了下，回神笑道：“長先生，您是看病，還是抓藥？”

“看病。”長亭道。

顧輕舟頷首：“那您稍等，掌柜的一會兒就來了。”

說罷，繞開了長亭往屋子里走，長亭也繼續和小伙計說話。

何微開學了，慕三娘的小兒何稚正在逗蓮兒玩，兩個小家伙玩得很開心。

慕三娘在旁邊裁藥。

滿屋藥香。

“輕舟來了？”慕三娘盡量不端倪，笑盈盈接待了。

顧輕舟想要解釋。

話到了邊，最后都咽了下去，只是放了一百塊錢在桌子上：“蓮兒又要打擾您數日，這些錢是給的生活費。”

慕三娘笑：“你又來客氣了，上次已經給了錢。再說了，一百塊錢能夠吃半年的，用不著！”

起將錢塞給顧輕舟。

慕三娘沉了片刻，知曉顧輕舟的來意，也知道顧輕舟不好意思開口，就先問了：“上次那位，是司家的大爺嗎？”

“嗯。”顧輕舟盡量想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臉上的難堪之，怎麼也遮掩不住。

這個人很面，這是李媽從小教的，所以無法理所當然的承認。

又不得不認。

記得剛開始還沒有上司行霈，最恨他的，無非就是他讓自己境尷尬。那麼尷尬的境地，竟然陷了進去。

所以現在的一切，都是自找的。

“他待你真心嗎？”慕三娘又問。

“嗯。”顧輕舟再次回答。

慕三娘道：“我知道，阿木和魏清嘉是一對兒，他們總說你配不上阿木，不如魏清嘉。阿木非良人，這位大爺疼你的話，你就好好跟他過日子啊。”

連慕三娘都知道魏清嘉的事。

魏清嘉和司慕的那點緣，早已天下皆知。

顧輕舟名不見經傳，又是司慕的未婚妻。在所有的故事里，都是那個阻攔男才貌真摯的罪魁禍首。

慕三娘聽說過，心中不平已經多時了。

“您都知道這件事？”顧輕舟駭然。

慕三娘道：“是微微說的。微微生氣的，之前還跟同學吵了一架。”

顧輕舟就忍不住笑了。

何微將顧輕舟視為偶像，自己的偶像被人攻擊，為惡婆娘，何微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事其實不是那樣。

司慕如果想跟魏清嘉好，顧輕舟也攔不住，不存在破壞。

“姑姑，您真疼我。”顧輕舟低聲，眼中浮盈盈水。

慕三娘心疼不已：這孩子沒娘，誰稍微對好點，就恨不能掏心掏肺，真是可憐的，太招人疼了。

“輕舟，我們是你的家里人，旁人怎麼說都沒關系，我們站在你這邊的。”慕三娘道。

顧輕舟心中的郁結和霾，一掃而空。

司慕怎樣、顧公館如何，頓時全看開了。

謀事在人事在天，若顧圭璋的事失敗，自然是天意，顧輕舟也用不著擔心。

沒人能規劃所有的事，生活里總有意外和失敗，顧輕舟也能接。

們這邊說著話，那邊何夢德站在門口，高聲喊：“輕舟，輕舟！”

顧輕舟走出來。

何夢德招招手：“你來你來，給這位先生把脈。”

慕三娘慈祥微笑：“快去吧。”

顧輕舟就走到了前頭的大堂。

大堂左側有個小小梢間，低垂著印花簾布，是一個診斷間。

長亭坐在暗，黑黑的他，似乎只剩下那張臉，越發的白凈好看。

何夢德道：“這位先生常常兩臂發麻，不是風邪導致的痹癥，就是萎弱不用的萎癥。可他這點年紀，不會有痹癥，也不會有萎癥，你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痹癥和萎癥，多出現在老年人上，這位長亭不過二十出頭，年輕健朗。

顧輕舟安何夢德：“您別急，我來瞧瞧。”

又看了眼長亭。

長亭會意，出手給顧輕舟把脈。

顧輕舟就坐下了。

長亭手腕的很白，約可以瞧見青的管。

顧輕舟認真把脈，卻覺總有目落在的面上。

抬頭看了眼長亭，見對方正認真瞧著的手，并沒有看的臉，顧輕舟就收回了心思。

診脈半晌，顧輕舟收回了手指。

“姑父，我們到后面去說話吧。”顧輕舟道。

何夢德頷首。

長亭卻阻攔道：“我知道顧小姐有神醫之稱，并非虛名。上次何掌柜也提過了。我診金仍是會給的，顧小姐不必請何掌柜傳話，您的診斷直接告訴我吧。”

顧輕舟是怕砸了何夢德的生意。

長亭將此話直接說了出來。

何夢德老實忠厚，道：“輕舟，你直接告訴這位先生吧。病家的要，我醫平庸，大家都知道的。”

“何掌柜醫德高尚。”長亭道。

這麼老實的掌柜，醫又普通，難怪生意不太好了。

顧輕舟微笑。

既然說開了，就沒必要遮遮掩掩。

“長先生，您這個病，不是痹癥，也不是萎癥。我師父說過，若雙臂發麻，除去痹癥、萎癥，另外就是脾胃虛弱。

脾胃乃天生之本，主四肢。長先生的病復雜在于，您應該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船舶旅途，回到了華夏。在船上曠日持久，脾胃虛弱導致邪滯留、運化無權，所以兩邊胳膊時常發痛。

您上岸也有些日子，脾胃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氣機阻塞。就是說，您的脾胃逐漸恢復，雙臂的氣機還沒有跟上。

您想要早點好，可以針灸推拿；若是您不想花錢，平素多鍛煉筋骨，左不過十天半個月，也能慢慢痊愈。”

“哦！”何夢德在旁邊聽了，頓時就通了。

怪不得顧輕舟的醫好，的學藝實在是湛。

“那我針灸推拿，多久可以痊愈？”長亭問顧輕舟。

“也是十天半個月吧。”顧輕舟道，“所以我建議您，沒必要花這個錢了。如今快要秋了，岳城氣候不那麼潤，好起來很快的。”

長亭沉思。

猶豫了下，他道：“我這個人怕死。任由它自己恢復，我心中不安。不如這樣吧，我給一筆診金，顧小姐替我針灸半個月，如何？”

“針灸不需要半個月，一連三天就可以了，剩下的是等。”顧輕舟道，“其實真沒必要。”

“我還是堅持要針灸。”長亭道。

顧輕舟心中有些念頭微閃。

長亭的行為，其實挑不出病：有錢的病人都愿意花錢買個安心。

明知可以自己康復，長亭卻堅持要針灸，也是常見的。顧輕舟從小跟著師父從醫，見識過很多次。

可不知為何，心中對這個人總有點莫名之。

好像一切都很湊巧。

“是不是他太漂亮了，所以我會多想？”顧輕舟問自己，“若是個很丑的男人，我心中會不會起警惕？人家又不是主找我看病，而是直接來藥鋪的，應該沒什麼可疑的。”

這些念頭在心中過。

顧輕舟的第六還是告訴，離這個長亭遠一點。

第六，就是莫名其妙的警惕，顧輕舟也覺得毫無理和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