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還沒有到六點，就從餐廳的窗簾里照進來，亞麻的桌布掀起一角，隨風搖曳。

又是炎熱晴朗的一天，碧穹澄澈，萬里無云。

顧輕舟先下樓的。

等眾人到齊了，顧輕舟突然問：“二姨太不吃早飯麼？”

傭人道：“輕舟小姐，二姨太還沒有回來。”

“什麼？”顧輕舟擰眉，“去哪里了？”

“二姨太說，出去聽戲，有人送了一張戲票，不能浪費。”傭人道。

顧圭璋正在喝粥。

連續兩天的醉酒，讓顧圭璋神萎靡，頭疼裂。

他瞪了眼傭人：“大清早去聽戲，神經病！”

傭人立馬不敢說了。

眾人紛紛低頭吃飯。

顧輕舟也不問。

顧圭璋吃了早膳，上樓睡了片刻，中午醒過來時，才想起有點不對勁。

他去推了二姨太的房門。

房門是鎖著的。

午飯時，顧圭璋問傭人：“二姨太回來了嗎？”

“沒......”傭人斂聲屏氣。

顧圭璋臉微變：“看一上午戲啊？哪有人家是早上去看戲的？”

傭人這才明白，老爺本沒懂的意思。

傭人戰戰兢兢道：“老爺，二姨太不是早上去聽戲的，是大前天晚上出去，就一直沒回來。”

顧圭璋放下了筷子。

他都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遲疑看著傭人，顧圭璋腦袋中嗡嗡作響，酒的麻痹并未全部消失，他怔愣愣問：“你說什麼？”

正巧顧輕舟、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周煙，全部下樓。

傭人把事重復了一遍。

那天晚上，顧輕舟和顧圭璋、周煙去了舞廳。

是周煙非鬧著要去。

“有位頭牌今天登場，我想請輕舟小姐。以后輕舟小姐出嫁了，我想結你都沒機會。”周煙這般道。

顧輕舟卻微笑：“你跟阿爸去吧，姨太太，我就不湊熱鬧了。”

可周煙非要顧輕舟一起。

顧圭璋也說：“姨太太有心請你，你就去吧，長輩賜不可辭。”

顧輕舟只得答應。

等他們走后，二姨太就說去聽戲，而后一直沒回來。

“快去找！”顧圭璋一下子就清醒了，腦袋中仍嗡嗡作響。

兩天三夜了！

他想了無數的可能。

二姨太跑了？

不至于。

顧家錦玉食的，憑什麼要跑？跟人私奔了，還是被人擄走了？

世道太了，老式的戲院，也不是頭一回出事。

同時，顧圭璋令人砸開了二姨太的房門。

二姨太的皮箱和隨、首飾，全部不見了。

“......這是跑了？”顧圭璋不敢相信。

這賤人，他對那麼重恩，憑什麼要跑？

這是勾搭了誰，給顧圭璋戴了綠帽子？

顧圭璋的太突突的跳。

他眼睛頓時充，氣得呼吸急促，有口氣不上來。

良久，這子突如其來的憤怒被下去之后，顧圭璋咬牙切齒問：“你們誰放走了？”

他指著三姨太、四姨太和顧纓。

那天晚上，顧輕舟跟周煙陪著顧圭璋出去應酬，一晚上他們都在一起。他們出門的時候，二姨太還在門口送他們。

顧輕舟和五姨太周煙沒有嫌疑，三姨太和四姨太卻是跑不掉，甚至還有顧纓的錯。

“老爺，我沒有啊，我一直照顧孩子呢。”

“我跟二姨太從來就不對付，我怎會幫逃走？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阿爸，不是我，不是我啊阿爸！”

這三個人恨不能跪下，紛紛摘清自己。

顧圭璋又罵傭人，又罵姨太太們，家里飛狗跳。

顧輕舟道：“阿爸，您也別生氣了，事還沒有搞清楚呢。好在家里沒有損失什麼，只是二姨太的首飾帶走了，也不值什麼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也許阿爸過些日子，還能再討個更年輕漂亮的姨太太。”

的話，顧圭璋聽進去了一小部分。

顧輕舟說，沒損失什麼......

顧圭璋倏然想到，五姨太給的“陪嫁”，是很大的一筆錢，他放在保險柜里的。

二姨太為何在這個當口逃走？

從前不跑，怎麼這個時候跑了？莫不是謀劃已久？

顧圭璋只覺后背一陣陣的寒意，擴散到全的四肢百骸。

他立馬快步上樓，作迅捷。

片刻之后，顧輕舟等人聽到樓上書房傳來砸東西的聲音，還有顧圭璋的咆哮：“賤人，賤人！我要殺了，老子要殺了這個賤人！”

二姨太曾經幫顧圭璋管家，知道一點家里的。

顧圭璋保險柜的碼，素來只有他自己知道，保不齊他睡夢里或者喝醉了，無意告訴了二姨太。

現在，保險柜空了，就連那些出了岳城就無法兌換的票、債券甚至房契、地契，還有金表，全不見了。

樓上的響，把孩子們嚇哭了。

四姨太立馬哄蓮兒和顧紜。

五姨太扭著漂亮的小屁，上樓去安顧圭璋了。

三姨太卻看了眼顧輕舟。

接下來的半天，顧家烏云布。

“阿爸，要不要報警？”顧輕舟問。

五姨太立馬道：“輕舟小姐，我說句糊涂話，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家丑不外揚。二姨太與人私奔，老爺得丟多大的臉！”

“可是損失了很多錢。”顧輕舟道。

五姨太咬了咬紅的：“老爺您別急，我再去銀行取一些出來，填補上您的。”

顧圭璋惱怒之余，聽了這話，對五姨太就越發重。

五姨太只給了二姨太一大黃魚、兩小黃魚。從保險柜出來的其他東西，都給了顧輕舟。

顧輕舟見五姨太的表演，的確是爐火純青。有了五姨太的“巨款”，顧圭璋任由五姨太拿。

二姨太的事，顧家沒有報警。

隨后的幾天，顧輕舟在房間里盡量不出去。現在住的，還是二姨太曾經讓給的房間。

可能是二姨太在顧輕舟最害怕的時候，主把房間讓給，給了顧輕舟溫暖，于是顧輕舟給了一個前途。

有人敲門。

聲音輕輕的，像是怕吵醒了隔壁的人。

書房里還有顧圭璋的咆哮。

顧輕舟打開了房門，看到了三姨太。

三姨太悄悄進來，復又關了門，不聲響。

“......二姨太為何要與人私奔？”三姨太低聲問顧輕舟。

顧圭璋已經判斷，二姨太一個宅人，是不可能有膽子錢逃跑的，這是有人教唆、幫助。

在二姨太的背后，肯定有個夫，這是顧圭璋的猜測。

“我哪里知道？”顧輕舟微笑。

三姨太看著的眼睛，神熾熱而激烈：“我知道，是你！”

顧輕舟含笑不語，眸幽靜，反映出三姨太激的面容，靜得像古井無波。

“......五姨太是你安排進來的，你借助二姨太的手，將五姨太安排進來。二姨太離開，只是第一步，對不對？輕舟，你要做什麼？”三姨太驚悚般的問。

人的直覺，準得詭異，毫不講道理。

三姨太就是莫名覺得，從五姨太進門開始，一切都出蹊蹺。

五姨太是帶著巨款進門的，這就不同于普通的計劃。

有巨大財力的，就是人脈極廣的顧輕舟！

“你是不是想要毀了這個家？”三姨太手指微，問。

顧輕舟的笑容慢慢斂去，問：“你說呢，三姨太？你曾經幫我，說過將來需要我幫你。你跟顧家肯定有點淵源，現在可以告訴我嗎？”

三姨太愕然看著。

愣了又愣，試探顧輕舟：“老爺是你的父親。假如老爺出事，你的婚事就不能順利。你不會害老爺的，對吧？”

顧輕舟挑了挑眉。

挑眉的作，有點像五姨太——妖，像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態。

“輕舟，你是不是害死了二姨太？”三姨太終于問出了心的恐懼，“你告訴我！”

“我沒有喪心病狂到那個地步。”顧輕舟終于坦誠，“走了，那是想要的前途，我給了。”

“果然，五姨太是你安排的人。”三姨太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愕然看著，表無法準表達心的緒，面容復雜到了猙獰的地步。

顧輕舟沉默不語。

良久，三姨太握了的手：“幫我，輕舟！”

三姨太最徹。

從顧輕舟漠視周煙進門開始，三姨太就知道這件事是顧輕舟在控。

所料不差。

二姨太走了，帶著老爺厚的財產，帶著希，奔向了前途，這也是三姨太最想要的！

三姨太一直蟄伏。

再等機會。

的仇敵不是秦箏箏，而是顧圭璋，認定就是顧圭璋！

顧輕舟再有能耐，敢弒父嗎？

三姨太等了很久，顧輕舟一直在圍繞著其他人打轉，還沒有對顧圭璋手。

從前是收拾秦箏箏，后來是忙著學業。

如今，秦箏箏死了，顧維和顧緗徹底毀了，顧纓不氣候，顧輕舟也順利畢業了，終于對顧圭璋手了。

三姨太的機會來了。

所以三姨太很激，又恐怕自己誤會。

“好。”顧輕舟道，“你曾經幫過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三姨太眼淚控制不住流下來。

跟顧輕舟說起了一件往事。

這個在三姨太心中很久，久到醞釀出最惡毒的苦果。

事到如今，三姨太想要一個結束。

“我到顧家做姨太太，已經七年了。”三姨太徐徐道來，聲音輕不可聞，“那件事是發生在四年前，就是你回家的兩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