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那幾天，顧輕舟一直在研究逃離岳城的路線。

只有半年的時間，要帶查財產和李媽，遠渡南洋是很長的一段路，若是沒有細心的規劃，路上會容易出事。

顧輕舟對路途不悉，這些都是功課，做得很認真。

據自的況，做了兩個計劃。

“我不比司行霈笨，只要搶占了先機，加上一點運氣，我一定能走得掉。”顧輕舟想。

離開了岳城，順利到了南洋之后，就是天大地大，司行霈再想找，無疑是大海撈針。

既要準備著逃離，又不能讓司行霈的人發現端倪，故而小心翼翼。

顧輕舟這個人，偶然會搖擺不定，一旦下定了決心，就冷心冷肺，其他的事都不會放在眼里。

一直都知道，司行霈那里沒有的前途，只是那幾次的事，讓恍惚，也暈了頭。

清醒之后，就斬斷了自己的胡思想，認認真真做好自己的計劃。

司行霈喜歡嗎？也許吧。但是他能給什麼？除了委屈、屈辱、一頓好吃的飯菜，其他都沒有。

而要的是前途，是比肩而立的份，偏偏這一點，司行霈死也不肯松口。

他有時候在面前評價其他人，用詞極其絕，顧輕舟欣賞他從不拖泥帶水的態度，卻也會敏：“他說這些話，是不是在敲打我？”

那些人都沒有機會，所以他在告訴顧輕舟，你最后也不用幻想太多。

大年初一，顧輕舟去給老太太拜年，正巧司督軍一家人都去了，包括司行霈。

司慕也在，他看顧輕舟的眼神很復雜。

顧輕舟治好了司慕，司慕應該很激。然而，家里決定要娶了，今年就要定下來，讓司慕措手不及，又應該恨。

到底是討厭，還是激？

總之，司慕看到顧輕舟的時候，緒特別怪。他不看，漠然瞧著前方。

司行霈則心里有底，越發肯定這個人會是他的。有了這樣的底氣，司行霈就不怎麼吃醋了。

司行霈的眸從顧輕舟臉上掠過，不帶半分痕跡，心里卻是溫暖的，如羽輕輕拂過。

他看顧輕舟，就像照過水晶，暖絨、澄澈、篤定！

司瓊枝也在場。

每次看到顧輕舟，司瓊枝就會想：“阿爸說我拿了手表里的東西，我沒有，是不是顧輕舟拿走了？”

這件事，司瓊枝耿耿于懷。

只是時機沒有到，現在說什麼，父親都不會相信，反而懷疑挑撥離間。

顧輕舟又幫說話了，讓司瓊枝更加不敢胡言語。

大家各懷心思，面對顧輕舟的時候，他們的笑容卻是相似的：淺淡，疏離。

“姆媽，慕兒現在能說話，都是輕舟的功勞！”司夫人笑盈盈。

溫暖的過花廳半推的窗欞，在地上落下金燦斑駁蔭影，風微，茜窗簾曳曳，輕盈靈巧。

司夫人的笑，充滿了溫婉和善意，對著顧輕舟時，亦是明眸萃然，態度慈，讓顧輕舟后背生寒。

顧輕舟一皮疙瘩都起來了。

平素恨不能顧輕舟死遠一點的司夫人，笑得這麼恬靜，這背后還不知放什麼大招，讓顧輕舟不寒而栗。

“我就說嘛，慕兒能說話，肯定是輕舟治好的！”老太太篤定笑得，“這兩個孩子啊，天生的緣分！慕兒的病一直不好，焉知不是菩薩的旨意，等著輕舟來？”

“我也覺得，他們是注定的一對兒。”司夫人真誠道。

別說顧輕舟不寒而栗，就是司督軍，也是震驚萬分。

夫人這葫蘆里賣什麼藥？

司督軍很了解自己的妻子，不會無緣無故接顧輕舟的。

到底怎麼回事？

除了司督軍和老太太不懂，其他人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為何抬舉顧輕舟？

因為魏清嘉要回來了，司夫人要從各個方面，斬斷司慕對魏清嘉的心思，從家里家外，到言談舉止，完全不同意他跟魏清嘉有瓜葛。

若是魏清嘉愿意做司慕的姨太太，司夫人倒也不介意。

可那是魏清嘉啊，那個人容貌傾城、心比天高。不過是丈夫跟外頭的學生約會幾次，就堅持離婚，多麼駭人聽聞！

司夫人如此厲害，家里不還是好幾個姨太太？魏清嘉難道比司夫人更尊貴嗎？

“姆媽，我們打算明年五月，就把慕兒和輕舟的婚事辦了！”司夫人對老太太道。

司慕結婚了，司夫人相信魏清嘉的心高氣傲，會主離開的。

況且，收拾顧輕舟，還是放在眼前比較妥善。

娶進門又能如何？

有了婆媳關系，顧輕舟更是任由司夫人折騰，還敢不孝不？若是敢不孝，司督軍第一個容不下！

“沒這麼快！”司督軍含笑，輕輕握住了司夫人的手，然后用力了，暗示該適可而止了。

什麼機，司督軍不知道，但是不懷好意是真的。

“這還快？”那邊，老太太心了，“是得早點完婚。若是五月結婚，我明年這會兒就能抱曾孫了！”

長輩們笑語嫣然，晚輩們呆若木。

司慕、顧輕舟和司行霈，都是心緒斂的人。

他們三個人聽著這些話，白眼珠都快要翻破，臉上仍是一片安靜，面沉如水，沒有當場失態。

“結婚？這是不可能的！”這是司行霈、顧輕舟和司慕三個人統一的心聲。

司慕是死也不會娶顧輕舟的，他對魏清嘉還有執念，這份執念從未消失過。

老太太對這件事很上心，言語之中，恨不能讓司督軍把司慕和顧輕舟的婚事，提到今年三月來：“這樣，我來年準能抱上曾孫！”

司督軍尷尬而笑。

司夫人想答應，卻被司督軍住了手，警告之意很明顯，也不太敢了

顧輕舟置事外，知道有人比糟心，不必去著急上火的。

果然，一向穩重斂的司慕坐不住了。

“祖母，大哥還沒有結婚呢。沒有做弟弟越過兄長的，要不然旁人還不知道該怎麼說咱們家呢。”司慕道。

司慕聲音很好聽，低沉緩慢，嘶啞沉穩，無形中加重了他這個人的分量，讓他看上去頗有威嚴。

這一點，他和司行霈像的。

“我？”司行霈笑道，“我有軍功，有地盤，隨便就結婚了，豈不是人笑話我沒品位？”

這話，既表明了他要跟軍閥世家聯姻的目的，也暗示司慕不過是個依靠父親的衙門，有什麼資格跟他司行霈比？

司慕有點沉默，司行霈這臉打得狠。

司督軍不好說什麼，兩個兒子的尊嚴都很重要，他不能隨便打某個人的臉。

司夫人則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司行霈的每句話，顧輕舟都聽到了，也記住了。顧輕舟的心，猛然往下一沉，沉到了谷底，似乎摔得模糊。

出太重要了！

遇到司行霈之后，很清楚明白了這一點！

這場高興開頭、尷尬結尾的話題，終于被老太太不著痕跡轉移到了菜上去，徹底拋開了。

吃了午膳，顧輕舟起回家，說：“我要去給義父義母拜年。”

老太太沒有虛留。

從司公館出來，顧輕舟去了公館。

家來了很多親戚，瞧見顧輕舟，都紛紛熱稱呼“顧小姐”。

所有人都知道，顧小姐是太太的義，太太很疼；更知道顧小姐將來要嫁督軍府，為督軍府的主人。

顧輕舟寒暄了幾句，就去看水了。

半下午的時候，司行霈來了，副留下來稟明太太和新儂一聲，司行霈就把顧輕舟從后門帶走了。

“.......昨天沒有和你守歲，今晚陪我。”司行霈道。

顧輕舟不聲。

既不同意，也不反對，坐在汽車上闔眼打盹。

“他們利用你，心又不好了？”司行霈問。

顧輕舟搖搖頭：“習以為常了。你們這些權貴，不都是喜歡將人玩弄于鼓掌之間嗎？”

“他們我不知道，我是很喜歡玩弄你的。”司行霈低聲曖昧道。

顧輕舟不語。

“去看電影好麼？”司行霈道，“我人把電影院空出來。”

“好吧。”顧輕舟說。

電影是無聲的、黑白的，里面的明星演技卻是湛的，故事也很人。

他們看的是一部片，主角很，司行霈就跟顧輕舟說：“云瑯，母親跟印度人鬼混生下了，皮黑，不算好看，鼻子又大。不過在電影里，倒是很有風。”

顧輕舟就斜睨他：“你睡過啊？”

“我只睡伎和名媛，這種不上不下的，不會在我的床上。”司行霈說。

他要麼睡最尊貴的上等人，要麼睡最低賤的下等人，中間的他不要。因為上等名媛要權，下等伎要錢，這兩樣司行霈能給得起。

中間不上不下的，沒過權勢的好，不知道索取；又不太窮，不知道金錢的腥，會導致們不要權、不要錢，就會跟他索取。

司行霈的是稀薄的，他自己都養不活，哪里能給別人呢？

“我算哪一種？”顧輕舟倏然問。

司行霈失笑：“我睡你了嗎？怎麼，你這麼迫不及待想做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