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薇沒理們，又連著掏出三四把，雖然票居多，但耐不住量大。

三四把零錢足夠付賬，甚至還有多。

把錢放在柜臺上，將里面一塊的紙幣挑出來：“用票付賬，辛苦同志數一下。”

售貨員數錢的空檔，宋知薇發呆的瞅著門外，剛巧路邊跑來只大黃狗，甩著舌頭朝搖尾，瞧得彎眸一笑，嘆道：“有的狗是狗，卻沒有狗眼看人低的臭病。”

“瞧著是鎮上的狗，往上數三代，誰不是鄉下的種。”

售貨員把瓜子一丟，惡狠狠的道：“你罵誰是狗！”

宋知薇吃驚的看著，滿眼無辜，指向門外的大黃狗道：“我不是在說它嗎？”

挑了挑眉頭，紅微揚：“怎麼同志，好好的人不當，想當只狗？”

“品味獨特。”

小麗死死低著頭，雙肩抖得快趕上帕金森患者，宋知薇瞧一眼，沒破，小同志好的，說話客氣有禮貌，不像另一個張口閉口鄉下人。

算是見識到，癩蛤蟆爬腳面，不咬人膈應人的覺。

“要死的鄉下人，你敢罵我？”

胡翠自從做上供銷社售貨員，哪個不高看一眼，鎮上人見誰不客客氣氣，今天被自己瞧不上眼的鄉下人指著鼻子罵，加上中午和家人吵完架，心頭火沒下去，又遇到宋知薇，哪里咽的下這口氣。

轉出柜臺沖到宋知薇邊，手就推：“你給老娘滾，老娘不做你的生意！”

此時，供銷社的靜迅速引起周邊吃瓜群眾駐足，其中不乏踩著二八大杠的人圍觀。

小步退后躲開，宋知薇出門口，抬眼瞧了瞧，對外邊看熱鬧的人群問道：“各位父老鄉親，我是大香村的村民，第一次來星海鎮，鄉下人沒文化不識字，想問問你們，這門頭上是不是寫的供銷社？”

有好事者接口：“是啊，星海鎮最大的供銷社就是這。”

宋知薇笑著道了聲謝，夸張的松口氣：“我還以為自己不識字走錯了。”

“再請問各位一個問題，這供銷社是售貨員家里開的嗎？”

誰不知道供銷社是鐵飯碗，是國家開設的事業單位，宋知薇是明知故問。

但周圍的人不這麼想，人家是鄉下來，第一次進鎮里，而且小姑娘年紀小，大香村又是附近有名的貧困村，肯定不知道才會問。

胡翠怡然不懼，不等人回答，跑出來用手指著宋知薇囂張跋扈道：“說那麼多廢話干嘛，快點滾，我這里不歡迎你！”

“一個鄉下人，竟然罵我，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麼玩意。”

吃瓜群眾頓時矛頭指向宋知薇，嗡嗡的議論著。

“小姑娘家家怎麼好罵人。”

“怪不得被趕出來，活該。”

“下鄉人就是沒素質，我還以為是個好的，差點被騙。”

“也不一定，你們誰不清楚供銷社里的人用鼻孔看人，對我們都這樣，何況對鄉下小姑娘。”

宋知薇臉一白，回想起上輩子坐牛車離開的畫面，被村人咒罵，差點讓唾沫星子淹死。

“我沒有罵你！”

“大家幫我評評理，要是你們說我錯了，我立刻給道歉。”

這事吃瓜群眾最，趕催促說，胡翠徹底沒了開口的機會。

宋知薇委屈的講清楚前因后果，通紅的眼眶：“各位叔叔嬸嬸···我好好的說狗，非賴我罵。”

“說急眼手推我，把我往外轟，我給錢了，東西沒拿到。”

“我都害怕自己不是進的供銷社，進的是舊社會里的一言堂。”

眾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小姑娘剛剛問這里是不是供銷社呢。

吃瓜群眾的風向又轉了。

“這不是欺負人嗎？”

“欺人太甚，丟我們城里人的臉。”

“就是，供銷社的仗著自己是鐵飯碗，一雙眼睛長到腦門上。”

“小姑娘付錢了，你憑什麼趕人家走？”

“太霸道了，供銷社又不是開的。”

胡翠臉上一陣紅一陣青，被指責的徹底失去理智，沖進供銷社，在小麗目瞪口呆的表下抓起柜臺上的錢往外丟：“拿走你的臭錢，供銷社的東西不賣你。”

這一番作，點燃吃瓜群眾憤怒的火焰，這年頭賺點錢不容易，哪個不是風里來雨里去，頭頂太咬牙掙來的，怎麼能讓人如此糟蹋。

“撿起來，撿起來。”

“快點撿起來。”

“這種人不配在供銷社做事。”

“這是資本主義做派，應該拉去批斗。”

“在敗壞社會主義的名。”

宋知薇心生佩服，人才啊。

售貨員憑一己之力拉住所有人的仇恨，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胡翠咬著氣的渾發抖，指著外面鬧哄哄的人群，吼得嗓子破音：“你們閉，再吵以后你們也別想來買東西。”

“滾，都給我滾！”

“我看該滾的人是你！”

此時，穿深藍中山裝，口袋著一直鋼筆的齊大宏推自行車從人群中走出來。

今天岳父岳母來家，他特意請半天假出來買東西招待，怎麼會想看到這樣一出大戲。

“讓我滾，你當自己是哪蔥。”

胡翠罵罵咧咧，扭進了供銷社，小麗一看事沒法收拾，將宋知薇的東西收好，自己跑出去，蹲在地上幫宋知薇撿錢，里不住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同事不是故意的。”

宋知薇沉默的撿著錢，瘦瘦弱弱的影挪，看起來格外無助可憐。

齊大宏停好自行車，率先幫著撿，眾人惱怒歸惱怒，還是自發幫忙。

眾人拾柴火焰高，一把零碎票，沒多久重新回到宋知薇手里。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宋知薇眼尾通紅，一遍遍鞠躬謝。

齊大宏等義憤填膺的人群散去，找到宋知薇道：“小姑娘實在抱歉，讓你遭遇這種事。”

小麗眨眨眼，覺得眼前的人有點眼。

宋知薇搖了搖頭，禮貌道：“不關你的事，是不好。”

齊大宏禮貌一笑：“時間不早，大香村離星海鎮很遠，早點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