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旬,張行繼續趕往鄴城。
雄伯南、徐世英、竇立德、白有思、洪長涯、馮無佚等幫要害人皆隨行。而按照要求,之前在興明縣便發了軍令,要求除了北地以外的各按下兵戈,謹守待命,單通海、伍驚風、牛達、程知理、周行範、王焯等實際上的軍政一把抓封疆全都要帶著儘可能多的下屬來鄴城相見,燕山以南各軍將也要彙集。
而爲了確保有足夠的人員能夠彙集,明明北地還有戰事,張行也還是稍微放緩了一些行程。
就這樣,到了五月中旬,走到鄴城前時,連路程較遠的單通海都從晉北追了上來,幽州、河間的降人也都跟上了這個行列,而抵達鄴城時更是遇到了萬人級別的出城相迎。
說實話,場面震撼的,河北剛剛投降的這批人幾乎要下跪了,只是政治素養擺在那裡,曉得自己是降人,愣是等別人先跪的時候沒等到。
“太招搖了。”張行居然沒有生氣,但也不是太高興。“下不爲例……定個規矩,出迎不能勞普通百姓,也不能用駐軍和有低階吏,最好專指兩隊兵,做個迎接的儀仗。”
典型的張首席事風格,但不知爲何,面對著一如既往的張首席,來迎接的衆人中卻明顯有些反應古怪……有不人有如釋重負,有人好像則似乎有些失,還有些人莫名張。
爲首的陳斌明顯是有些失的那種,他是先是點點頭,然後重新打起神恭維:“首席甫一出兵,便橫掃河北,薛羅伏誅,降服北地,魔衛易幟,須臾萬里澄清……這份功業,怎麼稱讚都不爲過。”
“那倒不至於,都是些瓜落的事,東都纔是關鍵,滅英才是大業所在,而現在的主要任務則是掃北地。”張行乾脆作答。“讓大家散了吧,只頭領們一起進去說事。”
“是要現在就正式開會嗎?”陳斌肅然來問。“牛指揮與周副指揮晚上才能到。”
“不至於,風塵僕僕的,今天先討論一下,明日再表決。”張行連連擺手。“總得讓大家曉得我們要說什麼,省的稀裡糊塗就跟著舉了手……還有幽州、河間剛來的人,也要先緩緩,見見咱們開會是怎麼回事。”
陳斌點了頭,而其餘衆人則轟然一時,居然立即照做了。
平心而論,張首席的威勢越來越大了,從河北去北地時他自己就有覺了,然後從北地回來以後就更有這種覺了……什麼事說一句,周圍人能辦就給辦了;而除了極數人,現在大部分人(無論幫幫外)在面對他時,也不會有之前那種抗辯討論的氣氛了,唱反調更是一次沒見著,哪怕是明顯有牴,也能自我制消化了。
張三郎自是個見多識廣的,當然曉得這樣不好。
接下來來到行宮正堂,衆人只按照平日開會的形勢坐下,乃是頭領裡面環坐,幽州與河間降人則隨參軍和文書們在外。
至於張首席雖然是想要速速達共識以求明日通過一些方略,卻還是放緩了節奏,並對著聚攏來的幾十個大小頭領放低了姿態:“其實北地的事還沒有最後結果,這次回來,一則是要給幫裡做個彙報;二則是要做好繼續掃、接收北地的準備;三則也確實有些事要與大家商議。”
衆人都不吭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樣子哪裡是打了大勝仗回來分桃子,本就是麻桿打狼兩頭怕的古怪樣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外圍的降人們趕得急,還不曉得“興明縣”的事,更是茫茫然不解。
張行無奈,只能將幽州招降、北地談判的結果大約說了一遍,只暫時沒說要替人家黜龍的事,然後又介紹了一下第一次來的洪長涯,還讓徐世英、竇立德、謝鳴鶴幾人將新降之人做介紹……這個時候就能看出來了,帶著晉北三郡來降的洪長涯得到了充足的尊重,而對上幽州、河間降人時,連黜龍幫例行的鼓掌都變得稀疏起來,也就是曾經力戰三宗師的幽州大將、宗師魏文達稍得了些面。
折騰了一通後,張行也終於做了強調:“這些舉措大多是之前空閒那半年裡大家商議好的預案,我按照幫裡給我的權責,挑著來的。”
這話說完,氣氛到底是好了一些。
陳斌先點頭:“首席置的極好。”
“說的不錯。”程知理也開口讚揚,而且是站起來對著後人放聲來講。“這一年登州人口迴流,各事業百廢俱興,偏偏東夷人又來擾,我愈發覺得做事之艱難……就首席做的這些大策略,莫說是跟幫里人商量過的預案,便不是,也沒有半點指摘的餘地,因爲這種事但凡能做便已經是千難萬難了,何況首席做的這般利索?”
這話雖是拍馬和表功,但也道出了一些做事的道理,立即引來不人附和,便是單通海都微微點了下頭。
“現在最關鍵的,還是北地的事……”張行繼續言道。“咱們要繼續發兵,務必在冬日前解決北地,沒道理得了魔衛的認可,反而不趁機秋風掃落葉。”
衆人紛紛頷首,這次參與度就多了,畢竟這事順理章。
有之前閒置的頭領趁機說願意去領兵的,有大行臺這裡的頭領認真問反抗方還有多實力的,還有人問魔衛局勢,能否及時參戰?
而張行則分別依次解答,並將來的路上黑延的言語趁機托出,最後親自提出建議:“北地那裡,一則要繼續出兵,掃乾淨;二則需要大家通過正式會議上的說法,給前方一些不同以往的臨機決斷之權……允許前線那裡在對俘虜策略上,以及用兵手段、用兵時機上,自行其是,軍紀軍法也稍作轉圜。”
衆人一時又議論起來,果然有些回到了以往開會時的樣子。
張首席也趕補充:“不止如此,將來東夷、巫族,或者南嶺都要如此……說白了,那些地方風俗習慣跟中原完全不一回事,相隔也遠,咱們要讓前線的人放開手腳。”
衆人議論了一番,然後是單通海蹙眉先問:“只在邊角地放開手腳,中原這裡還是要嚴肅軍中規矩?”
“是。”徐世英接口應聲。
“那敢問首席,這個放開手腳包不包括軍紀上的事……劫掠,屠城?”竇立德聯想起之前談話時自己被安排的職責,心裡自然對這些事是有思量的,可卻一直等到單通海開口,徐世英表態,才正式加討論。
“我不贊同有這個。”張行正道。“我的意思裡有兩重……第一重是戰的靈活和遠方統帥的自主權;第二重是部隊孤懸在外,生死難定的時候,不能被規矩框死……比如說,咱們反對劫掠,但遠征時部隊生死存亡的時候允不允許徵糧?允不允許徵發工匠隨軍?反對殺降,可眼瞅著俘虜要反,要不要殺將領和軍以防暴?”
衆人凜然起來……須知道,即便是這一次掃河北的戰鬥極爲順利,可還是出現了因爲急行軍導致後方俘虜暴的事,爲此徐大郎與雄天王在興明縣可真殺了個流河的。
這個時候,謝鳴鶴忽然表態:“若是這般,沒有道理不允許,可我還是覺得這個討論不要公佈出去,只止於會議上做個決議……只頭領們明白就好。”
“這是應當的。”單通海也點頭表示了有限的贊同。“但要給個說法,大家都是大頭領、頭領,便是龍頭也有許多,道理上領的也只有一個營,不能誰到了北地都可以這般肆意……”
“借大魏的名號,行軍總管?”
“咱們的行臺指揮不就是行軍總管嗎?軍政一把抓……”
“那給個元帥、戰帥的臨時份如何?”
“名字無所謂。”單通海音調稍微高了一些。“關鍵是限制……不能人人到了北地都是戰帥。”
“一個地方一個嘛。”竇立德接口道。“北地最多一個,巫地也最多一個,東夷一個,要打仗、起來就設,地方安穩下來就撤,首席本人另算,只要首席去軍中,都給個戰帥一樣的權柄。”
“這樣的話我同意。”單通海點頭認可。“關鍵是要守規矩,不能濫權。”
“非只如此。”崔肅臣了句。“這個規矩不應該是允許軍中必要時如何,而是給予這些戰帥一定範圍的赦免之權,劫掠還是犯軍規,只是赦免了而已,而且戰帥每次撤下時也該讓軍務部或者幫務部對他的赦免做審查……不然的話,下面的人察覺到有空隙可鑽,就會肆無忌憚,最後制無可制。”
“崔總管說到了要害。”張行大爲讚賞。
“我之前便想著,戰場上的事不能一概而論,尤其是往後要打東都,更加艱難,準備這一次提一個特赦的說法。”魏玄定也趁機言道。“現在倒是撞到一塊去了……省了事。”
“特赦也要有員額,而且事後要被審議。”張行趕補充。
周圍幾人零星點頭,這個事基本上就算是事先充分討論了,基本上明天也不會遇到什麼阻力,張行最擔心的一件事就算是順利的預過了……這個方略,直接是對上李定征伐北地來的,但更重要的是爲他計劃中李定渡海擊巫地的戰略做準備。
實際上,他從北地回來鄴城這一趟,就是這個事算是最重要,其餘的不過是局勢到了,該怎麼辦怎麼辦而已。
然而,面對著該怎麼辦怎麼辦的況,接下來這個行宮大殿上卻明顯冷場了。
是真的冷場了,半晌無人開口,弄得幾位圈子裡的幾位張就變咳嗽……也不知道在怕什麼、躲什麼。實際上,之前別看討論的熱烈,但有心人早就察覺到古怪了,比如說剛剛那個事牽扯到軍紀,是雄天王的本職,天王本又素來對幫務熱嚴肅,結果一直到現在,這位幫威可能僅次於張首席的人卻只是呆坐不,儼然是有心事的。
冷場中,張行無奈,只能趕點了座中一人,就好像是沒話找話一般:“張公,有件事想問問你,你覺得從北地出發,能海制住巫族嗎?”
後排的張世昭不知道在想什麼,停了好一陣子方纔回過神一般了下子,然後輕聲笑道:“我覺得還是可以的。”
“有什麼說法嗎?”張行追問。
“關於巫族巫地的說法,我倒是覺得,就屬當年大魏說的最好,做的也不錯。”張世昭繼續坐在那裡笑道。“我現在還記得先帝……不是曹徹……的那封討巫詔書。彼時,大魏剛剛建立,東齊未盡,南陳未下,裡不穩,邊防空虛,巫族又恰好難得一統,正要南下,大家都很害怕,這個時候先帝下了一封詔書,指出了巫族最大的幾個弱點,號召大家不必畏懼,寫的極爲懇切,而且直指要害,後來曹徹在時,更是拿巫族三部之臣服驗證了這封詔書。”
“幾個弱點怎麼說?”張行好奇追問。
其餘人也都再度打起神。
“原文就不念了,只說大致意思。”張世昭言語從容,侃侃而言。“第一點,乃是說罪龍分割巫地,當年看是方便固守,但隔了幾千年到現在,天下一,流頻繁,中原料發達,文化昌盛,巫族名爲巫,實爲人,反而需要迫切對外,這就使得毒漠與苦海反過來了巫族之枷鎖,使得巫族文化不能昌盛,經濟不能繁榮,政治也不能進步,就連軍事實力也往往落後於整合起來的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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