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判殿中,郭勤威曾說:“自殺之人,每逢戌、亥日,都要重現一次死前的痛苦,直到壽數盡的那日,才能得以解”,而,或許是罪過太大,不僅要一次次重復死前的痛苦,還要壽數盡的那日也不得解,要被困在冰冷的荷花池中,一困就是三十年,無法投胎,無法轉世,三十年后被崔珣所救,于他墓前,再回到三十年前,不斷重復這個循環,永遠都無法解。
這大概,就是秦廣王對的判決。
至于為何能從三十年后,回到三十年前,許是曾經擁有過佛頂舍利,而佛頂舍利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所以可以回到過去,自己選擇自己的命運。
可以自己選擇是生,還是死。
李楹茫然了。
完全可以選擇生,繼續做金尊玉貴的小公主,在阿耶阿娘的庇佑下度過幸福的一生,不用經歷一次又一次溺死的痛苦,不用困在冰冷黑暗的荷花池中,也不用經歷那段肝腸寸斷的,更不用經歷親手釀太昌案的沉重負罪,那負罪太重,幾乎要將整個人垮了。
以手掩面,痛苦到快要無法呼吸,是可以選擇生存,可是,牛家村的村民呢,大周的百姓呢?沒了新政,他們該如何生存?
難道還要讓朱門永遠是朱門,寒門永遠是寒門嗎?
難道要讓如鯉兒和虎奴這般聰穎的孩子永遠做田舍郎嗎?
難道要讓大周不能中興,政事繼續腐朽,讓突厥趁虛而,讓大好山河都淪落于胡人鐵蹄之下嗎?
難道還要再重復一次五胡華的悲劇嗎?
不,不要這樣。
放下掩面的手掌,眼中盈滿淚,已經下了決定。
酉時,李楹換上綠半臂短襦和紅白間,梳好雙鬟仙髻,發髻上金花簪,額上點上紅滴珠狀花子,肩上披上薄紗披帛,這是初見崔珣時的裝扮。
去了阿娘的寢宮,阿娘自從午后見過姨母后,
就罕見地了怒,李楹知道,應是姨母又向挑唆鄭皇后的事,才讓氣到連晚膳都沒有用,李楹進去的時候,姜貴妃正倚在矮榻上,一副懨懨的樣子,李楹也躺到榻上,默默伏在的膝蓋上。
姜貴妃著的頭發,見到,的心都好多了,笑道:“明月珠,怎麼打扮得這麼漂亮?”
“打扮不好嗎?”李楹道:“打扮的漂亮一點,阿娘瞧著高興,阿耶也瞧著高興。”
姜貴妃點了點頭,李楹就如兒時那般乖巧伏在膝上,道:“阿娘,我想睡一會。”
姜貴妃莞爾:“好。”
李楹閉上眼睛,似乎是沉沉睡去,但半晌后,卻似醒非醒說道:“阿娘,如果你日后,見到博陵崔氏,一個崔珣的郎君,無論遇到何事,求你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姜貴妃詫異,不知道李楹為何會莫名說這話,問道:“博陵崔氏,崔珣的郎君?”
李楹“嗯”了聲:“他字舒,阿娘,你不要忘了。”
“怎麼說起這個?明月珠,你是做了什麼夢嗎?”
李楹沒有回答,只是執拗道:“阿娘,你答應我。”
姜貴妃無奈,只好道:“好,阿娘答應你。”
李楹心中松了口氣,其實還想跟姜貴妃,也就是日后大權獨攬的太后說,能不能對崔珣好一點?不要打他,也不要罰他,但話到邊,卻化幽幽一聲嘆息,含糊說著:“阿娘,我還要去阿耶那里,我先走了。”
姜貴妃雖覺奇怪,仍然道:“去吧。”
李楹頷首,起,穿上重臺履,最后回首看了姜貴妃一眼,才慢慢走出了宮室。
李楹去了神龍殿,太昌帝這段時日一直病臥在床,鄭皇后要去照料,他不許,阿娘想去照料,他也不許,李楹知道,太昌帝是被崔頌清說服,下令金禰殺,在殺害的疚折磨下,才會病倒,在殿外徘徊了一會,想起計青說,阿耶在訊問他之后,便放了他,而且因為疚,十年后就駕崩了,想必,阿耶訊問時,計青跟他說了死亡的真相,他才會疚而亡。
其實很想進神龍殿,很想和阿耶說說話,但是后來只是仰著頭,神復雜地著神龍殿,著這個大周權力的最核心,最終還是垂下頭,沒有進去。
因為與阿耶,做的其實是同一件事。
李楹轉,一步步,往荷花池方向而去。
邊侍全部被借故支走,就這樣,獨自一人,奔赴這一場死亡的盛宴。
夜幕低垂,月之下,李楹緩步走著,越近荷花池,的心反而越發平靜。
想,若是三十年前的李楹,也許也會愿意赴死,但,的赴死,定然是帶著不甘,帶著委屈的,那時的,連新政有什麼條款都不知道,沒有見過牛家村的村民因為虛無縹緲的希集飲下圣水而亡,沒有見過田舍郎也能通過自己的努力科舉為,更沒有見過大周將士也能一舉將突厥逐出山山脈,可是三十年后的李楹,都見到了,所以的赴死,沒有一不甘,更沒有一點委屈,而只有坦然和決意。
路上,也想明白魚扶危的那句“你配什麼良善之人”,的確對不起太昌案的害者,也的確不配做良善之人,但一殺多生,只能這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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