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咳了兩聲,微微笑道:“母親總是會偏心自己兒的。”
太后向來不沉迷黃老之,不豢養道人方士,如今卻在全國遍訪高人,想必,是存著再見李楹的心思。
李楹卻道:“我以后,沒有辦法再見阿娘了。”
即使不現出形,像當初在法門寺佛塔前見那樣,都不行了。
崔珣問:“為何?”
“阿娘上,有龍氣。”
龍氣,是帝王才有的,而帝王有龍氣護,鬼魂本近不得。
這也是李楹這次為何傷得格外重的原因。
李楹臉也蒼白的可怕,病懨懨地伏在崔珣懷中,輕聲道:“或許不久后,阿娘就要小皇帝禪讓,自己登基了。”
經此一事,太后大概意識到了,帝位在別人的手中,永遠沒有在自己手中來的可靠,不想再經歷第二個隆興帝了,為了和奪權,以疆土和百姓作為代價,以致于尸橫遍野,流河,朝堂上下烏煙瘴氣。
隆興帝能夠有本事和奪權,能夠讓盧裕民等人死心塌地跟隨他,無非是占了個皇帝的名義,在世人心目中,皇帝理所當然大權獨攬,太后理所當然退居后宮,否則就是牝司晨,越俎代庖。
既然皇帝的名義這般好用,那不如自己為皇帝,以命于天的幌子,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時代。
只不過,大周開國以來,還從未有過帝,這條登基之路,必然險阻重重。
崔珣訝了下,很快,面重新恢復平靜,他道:“你阿娘能做到的。”
能從一個連鞋都穿不起的商戶為至高無上的太后,讓文武大臣對其言聽計從,也能狠下心腸,殺了出賣國家的兒子,謀略、手段、心計,大義,樣樣都有,自然也可以從太后變為古往今來第一位帝。
但是,為帝之前,太后還需要積攢不世之功,讓天下百姓都對五投地,讓世間腐儒都對無從置喙。
什麼不世之功?新政的推行,固然是不世之功,但是這功績,可能要在三十年后、五十年后,才能彰顯出來,而最快能讓不世之功深人心的,便是收復疆土,揚大周國威,驅胡虜于山之外,使其再無力南下侵掠,保中原百年太平。
崔珣一陣劇烈咳嗽,面容浮現些許病弱的紅,他喃喃道:“明月珠,你阿娘,要對突厥用兵了。”
第158章
如崔珣所料, 大周的確要對突厥用兵了。
六年前天威軍全軍覆沒,關道六州丟失,經過六年的厲兵秣馬, 大周早已備對突厥一戰的能力,只是之前朝堂黨爭激烈, 在斗嚴重的況下, 無人敢貿然用兵, 如今大權盡在太后之手, 終于可以放心調兵遣將, 去奪回丟失的六州。
這也當, 為自己的兒子彌補過錯了。
自從得知用兵消息后,崔珣就一直心事重重, 李楹看在眼里,只是佯裝不知。
十月十五,是崔珣的二十三歲生辰,李楹早早就為他下了一碗長命面,將盛著面的白釉碗遞給崔珣,不好意思道:“我沒做過長命面, 你嘗嘗?”
崔珣經過休養,手指的絹布已經拆掉了, 只不過他骨節已經變形, 再不復往日活絡,他嘗試了幾次, 才能勉強握住銀箸,嘗了口后, 李楹甚是期待的看著他,崔珣道:“很好吃。”
李楹都不敢相信, 自己嘗了口,疑問崔珣:“這好吃麼?”
寡淡無味,形同嚼蠟,實在和好吃這兩個字沒有半點關系。
崔珣點頭,他甚至吃完了一整碗長命面:“是很好吃。”
他向來對口腹之要求不高,以前時的時候,倒有些要求,經過突厥那幾年后,能活著就不錯了,哪能再對食好壞再有要求,李楹托著腮,道:“我方才做長命面的時候,許下一個心愿。”
崔珣放下銀箸,莞爾:“許愿我長命百歲麼?”
“不是。”李楹搖頭:“許愿你,得償所愿。”
崔珣略微一愣,李楹笑道:“我想下棋了,陪我下棋,好不好?”
崔珣回過神來,他頷首:“好。”
一整日,他都在陪李楹下棋、品茗,直到夜初顯的時候,李楹才道:“十七郎,今日是十五,我想出門放河燈。”
自李楹見過太后之后,太后才驚覺魂魄一直留在人間,于是令每月十五,長安各大佛寺舉行法會,為祈福,于是長安百姓也習慣十五那日在曲江放河燈,驅邪避災,超度亡靈。
崔珣點頭,他披上玄黑鶴氅,與李楹一起出了崔府,昆侖奴駕車,帶兩人來到曲江江側,就回去了,此時快到宵時分,賣河燈的商販也急著收拾回家,崔珣挑著河燈,說道:“要哪一個?”
他是在問李楹,偏偏商販還以為是在問他,于是指著一個蓮花狀的河燈道:“這個買的人最多,最好看。”
這個蓮花河燈的確在一眾河燈中最為好看,河燈由薄如蟬翼的紙張剪裁而,制蓮花形狀,花瓣層層疊疊,蕊心中間,還點著一支紅蠟燭,李楹看到蓮花燈,下意識就搖頭,但崔珣卻道:“就這個吧。”
他給了銀錢,商販道完謝后,就麻溜收拾沒賣完的河燈,匆匆趕回家去了,頃刻之間,曲江江畔已空無一人,只有舉著火把的金吾衛魚貫巡邏而來,待看到崔珣后,金吾衛也不敢催促他離去,而是拱了拱手,就往其他地方巡邏,任憑崔珣呆在江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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