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的把紙團舒展開，又白又薄的一張紙。

我瞪大了眼睛，這張紙看著跟那會餘學民糊我臉的那張紙一模一樣。

趙毅舉著這張紙對著燈瞅了半天，最後還在我手上拉了個口子，往上滴。

珠順著紙流到桌面上，都沒滲進去。

我驚訝不已。

趙毅皺眉說：“難道我找錯了？”

“叔，你要找什麼？”我問他。

他把那張紙疊起來：“沒什麼，你爸走之前讓我去找那個瓶子，不過沒跟我說裡頭有啥。”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笑著說：“土子，我先給你收著，等你長大了再給你。”

“好。”我應道，既然是老餘頭讓他從墳地裡掏出來的東西，肯定是很重要，就是給了我，我也不知道該藏到啥地方。

“叔，我在矮包子的時候還看見趙生才了，他當時也暈在地上了，為啥後來你把我從通石上抱下來的時候，沒見著他？”我突然想起這事來。

趙毅臉一沉，“你真看見了？”

“嗯，當時還有一道黑影從他的上竄出來，就是他先把老餘頭打傷的。”我回憶著當時的景，說。

現在想起來，我突然覺得餘學民似乎是有意袖手旁觀，他就是等著趙生才出現把老餘頭打傷，自己再撿。

趙毅回屋拿上他的棗木劍，說：“走，咱倆去趙生才家看看去。”

我們倆出門的時候正好見大虎，他跑到的滿頭都是汗，“土子，我師父呢？”

“他出遠門了。”我低頭說，有點心虛，不敢看大虎的眼睛。

大虎著急的，倒也沒發現我不對勁，直接上手抓住趙毅，“叔，我師父不在，你就點累，幫我個忙，趙生才看著要不行了。”

我一驚，趕忙問：“他咋了？”

大虎拽著趙毅往碾子走，說：“躺在床上起不來了，人看著特別虛，不敢出屋，神神叨叨的。”

小跑著到了趙生才家，我捂著鼻子站在門口，不大想進去，屋裡一子腥臊味。

大虎尷尬的解釋說：“他跟癱在床上似的，也不了，吃喝拉撒都在屋裡，還不讓開門開窗戶。”

趙毅把窗簾拉開，趙生才抱著被子嗷嗷的喚，拼命的往被子裡。

趙毅也沒管他，在屋子裡轉了圈，問大虎媽：“他上午出過門嗎？”

大虎媽目閃爍，低下頭，說：“沒有。”

我一看就知道在說謊，“你在說謊，我上午還看見他了。”

“媽，你別瞞著，你看他都這樣了，再瞞下去他就撐不住了。”大虎說。

大虎媽這才期期艾艾的說：“早上九點多我去給他做飯，等我做好飯端回屋的功夫，他就不見了，我村裡村外的找了好幾趟也沒找到，後來快十一點的時候他才搖搖晃晃的回來，躺床上之前，特地跟我說不讓我說出去。”

趙毅嗯了聲，在窗前擺了把凳子，然後跳上床是把趙生才從被子裡弄到凳子上，還讓大虎找了跟繩子捆上他。

我指著趙生才腳下讓大虎看：“你看，我沒騙你，他沒有影子。”

大虎和大虎媽都嚇的雙發。

“叔，趙生才的影子呢？”大虎臉發白的問。

趙毅說：“這就得問他自己了，先把他捆在這，我去準備點東西，就過來給他招魂。”

趙生才渾抖，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沖著大虎媽啊啊的，表猙獰。

趙毅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我也跟上去，想看看趙毅要怎麼弄。

我一直對趙生才好奇，“叔，他到底是怎麼了？”

“他的魂沒了。”趙毅說。

我突然想起從他上竄出來的那道黑影，忙著說：“他的魂是不是丟在矮包子的屋子裡了？”

趙毅搖頭，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說：“你留在這裡看著他，我很快就回來。”

他說完，一溜小跑，我都追不上。

我只好回到院子裡。

大虎媽坐在門口，沖著趙生才的方向，目空，也不知道在想啥。

我坐到大虎邊上，問他：“你媽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大虎小聲問我：“土子，師父去哪兒了？他走之前都沒跟我說。”

我心頭一跳，敷衍說：“我也不知道，他說是很遠的地方。”

我怕大虎追著問，借口去看看趙生才跑進了屋裡。

趙生才渾不停的搐，的都有些要翻白眼了，看見我進來，他居然拼命的往後仰，像是要跟我拉開距離，最後帶著凳子直接摔在地上。

他倒在地上，開開合合，在念叨著啥話，我湊上去聽了半天，發現他在反反複複的說著三個字：鬼面煞。

“你知道些什麼？”我問他。

他拼命的往後蹭，不停，對我的話毫無反應。

“土子，快出來幫忙。”趙毅突然在院子裡喊我。

我有點不著頭腦，他這是幹啥去了，居然回來的這麼快。

等我跑到院子裡的時候，大虎已經搬了張桌子擺在院子裡，趙毅把手裡的塑料袋放地上，一樣一樣的往外掏。

我看著他拿出來的五樣水果特別眼，半晌恍然道：“叔，你把矮包子裡的供品拿回來了？”

“循環利用。”

說著話，他已經擺好供品，讓大虎媽去灶膛裡盛出一碗柴火灰，他點著一香在碗裡，又把趙生才連人帶棺材搬到桌子前。

他讓大虎媽拿著趙生才的服站在門邊，我和大虎站在趙才後摁著他的肩膀。

他筆直的站在桌子前，右手拿著桃木劍，左手著一張符紙，突然扭著腰邁著碎步繞著趙生才轉圈，尖聲唱道：“趙生才的命魂快回來，趙生才的命魂快回來……”

我和大虎對視一眼，都憋笑憋得臉通紅。

他說了十來聲，把手上的符紙點著，扔到趙生才腳跟前，一遍一遍的趙生才的名字。

符紙燒盡的那刻，院外有人哎了聲，下一刻一陣風吹起大虎媽手中的服。

趙毅忙著說：“快回來把服給他套上。”

大虎媽哆嗦著跑過來，把服套到趙生才的脖子上。

我頭皮發麻，往後躲了幾步，剛才大虎媽跑過來的時候，在腳下有兩道影子！

趙毅抓起一把柴火灰打在趙生才的臉上，桌子上的香突然滅了。

趙生才慘一聲，雙拼命的在地上蹬踹，我低頭去看，頭皮不由得發麻，他的影子居然又回來了。

“得了，你們收拾桌子，我把他送屋裡去。”趙毅把趙生才背到屋裡，我也趕忙跟進去。

片刻後，趙生才睜眼，茫然的看著我倆，“我這是咋了？”

趙毅淡淡道：“丟魂了，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以後好好跟著大虎媽過日子。”

我心中詫異，不明白趙毅為啥這麼說，趙生才本不是丟魂。

趙生才突然變了臉，喊大虎媽，沖著發火，“你咋啥人都讓進門？”

大虎媽委屈的紅了眼睛。

趙毅面無表的看著他，冷哼一聲，“我真他媽的多管閑事。”

說著，帶我出了門。

“叔，趙生才到底怎麼了？他也是想要拿走矮包子裡的東西嗎？”我小聲問他，“你就跟我說說唄。”

他歎氣說：“土子，不是我不願意說，而是不能說，要不是我估著那東西不會再回來找趙生才，我也不會管這事。”

可他這樣只說一點更折磨人。

我鬱悶極了。

我倆走到村口的時候，大虎追上來，臉上還有道掌印。

“大虎，趙生才打的？他太過分了。”我立馬轉往回走，想要去找趙生才算賬，要不是大虎來找趙毅，他都活不了，咋能剛好了就打人。

大虎拉住我，擋住臉上的掌印，“沒有，不是他，是我媽，怨我來找你們。”

“你媽怎麼這樣啊。”我特別心疼大虎，心裡也憋屈，要是趙生才打人，我還能去找他算賬，可這大虎親媽手，我還真沒啥立場。

他沖我笑笑，“沒事，咱們先回家吧。”

我點頭，小心翼翼的扶著大虎，他耳泛紅，看了我一眼，趕移開目。

趙毅嘟囔說：“大虎是臉上挨了一下，又沒事。”

我假裝沒聽見，一直把大虎扶到家裡。

吃完飯，我收拾好，剛要躺下，就有人敲我的門，我開門一看竟然是大虎。

他站在門口，手裡拿著老餘頭用的桃木劍，右手纏著一紅繩，木著臉，說：“土子，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