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餘頭沒吭聲，低頭在凳子上繞繩子。

“姥……”我急得哭著喊姥姥，可姥姥背對著我站在門口，聽見我喊也不回頭。

沒過一會，老餘頭就把結結實實的捆在凳子上，他雙手捧著我的臉，手還在微微抖，“土子，好好跟你姥待在這。”

他說著，眼角流下淚來。

我哇哇大哭，裡喊著讓他放開我。

老餘頭低頭在我腦門上親了下，笑容裡有不舍和欣，“這輩子有你這麼好的閨，爸值了。”

說完，他掉眼角的淚，轉離開。

我拼命的喊他，喊的嗓子啞了，都沒用。

“土子，別喊了，等過了十五，我就帶你回去。”姥姥聲哄我說。

聽見這話，我更著急，“姥，十五那天我爸和趙毅要去矮包子上辦事，我得回去。”

姥姥沉下臉，“就是怕你跟著他們上山，才把你弄到這來。”

“啥？”我如遭雷擊，現在才弄明白來這裡不是看髒的，就是不想讓我上山，才把我騙過來捆住。

姥姥收斂了臉上怒氣，走到我跟前說：“你爸和趙道長怕你添才想出這法子，左右你上山也幫不上忙，你就好好跟我在這待著，好不好？”

不可能！我靠著山上的生魂陣的，他們上山怎麼可能跟我沒關系？

我立即搖頭，“姥，你就讓我回去，我不放心，我怕我爸出事。”

“你想著你爸，咋就不想想你姥？”姥姥打了我一下，也哭了，“我這命咋這麼苦喲。”

比我哭的聲音還大，我吸吸鼻子，索不跟爭誰聲音大，低頭生悶氣。

我不哭，姥姥也沒了聲音，出門跟黃青說話，說我從小就跳窗戶爬牆頭，讓他男人找幾塊木板子把窗戶釘上。

等天黑吃完晚飯，姥姥把門朝裡鎖上，才把我上的繩子解開。

我背對著坐著，打開老餘頭給我的包，不由得瞪大眼睛，裡頭有可厚的一遝錢，還有家裡的戶口本、存折。

想起老餘頭離開的樣子，我心慌的不行。

“姥……”我癟著。

姥姥拿被子蓋住頭，“別我，這事沒商量。”

我看著上鎖的門，被釘上的窗戶，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因為我以前老是口頭上答應的好好的，過後找到機會就跑，姥姥這次把我看得很嚴實，上廁所都得在我腰上栓繩子，還不許我離開的視線。

我站在窗戶前，過木板隙往院子裡看，急得跟熱鍋上螞蟻似的，今天是十五號，太都要落山了，我還沒找到逃跑的機會。

我摳著窗框，無打采的靠在牆上，瞥了眼在床上睡覺的姥姥，正猶豫著再去跟姥姥說點好話，突然瞟見一道黑影從牆上躍下來。

仔細一看，竟是蕭煜。

他舉著一把黑傘，踏著餘暉，信步而來，姿修長，從容悠閑。

要是沒有那張黃紙臉破壞氛圍，這樣的他哪像個鬼，更像電視裡演的下凡的仙人。

有傘的鬼就是好，都不怕太。

現在見著他，我都能覺自己雙眼放，拼命的沖他招手。

看他走到窗戶邊，我忙著小聲說：“蕭煜，你快把我救出去，我要回去找我爸。”

他停住步子，不急不緩的說：“我倒是能幫忙，不過……”

“不過什麼？”我著急道。

他傾向前，黃紙臉對著我，如果他臉上沒有那層紙的話，這個高度，我正好可以看見他的眼睛。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他說。

我傻眼了，左右打量著他，以前他不這樣的。

“你怎麼樣才能幫我？”我深吸口氣，耐著子問。

他慢悠悠的說：“我這人不管外人的閑事，想讓我幫你，等你長大了得跟我親。”

我直接被他的話嚇到了，親不就是結婚麼？

我又急又氣，紅著眼睛說：“蕭煜，你欺負人。”

他輕咳一聲，很正經的解釋道：“我若是把你放出來，就得護著你回村子，不然這好幾個小時的山路，你敢回去？”

我吸著鼻子，心想還真不敢，而且過來的時候我沒記路，都不知道怎麼回去。

他繼續說：“你爸把你關在這裡，無非就是怕你跟著上矮包子出事，我既然把你放出來，就得負責你的安全，也得跟著你上去，到時候要是有人想要傷你，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我眨了眨眼睛，似乎有點道理，“可……那也不能結婚……”

結了婚就是兩口子，要一塊過日子，可他是個鬼，咋跟我過日子？

而且，姥姥從小就跟我說，在我畢業之前，不能跟男生談對象，更不能有接，真要是有我喜歡的男生跟我說這個，就得帶回來讓看看。

“不是現在結婚。”他好整以暇道：“我說的是長大以後。”

我轉頭看著躺在床上的姥姥，著角說：“可我姥說得讓看過才行……”

“屆時我會登門拜訪，你姥會同意的。”他有竹道。

我腦子糟糟的，想不明白為啥我才這麼大點就要跟他說結婚的事，我記得村裡姑娘都是十七八才開始相親的。

蕭煜又說：“你若是答應，我立即帶你回去。”

我抬頭委屈的瞅著他，一眨眼，淚珠就掉下來了，“你說那麼多，就是在欺負我，我算是想明白了，你這是拿我爸在威脅我，你是個壞人。”

他搖頭失笑，無奈道：“我怎麼舍得威脅你。”

我哼了一聲，還不承認，我又不傻。

“土子，你注定是要嫁給我的，這是你的命。”他淡聲道，“所以，你想不想出來？”

“想。”我立馬說。

他輕笑兩聲，“說定了。”

我撓撓頭，“說定什麼了？”

“想出來，就要嫁給我，你答應了。”他說。

我瞪大眼睛，我沒說啊。

他不再給我說話的機會，轉朝著正屋站定，右手拿著一人的頭發，手指彈。

正屋大門突然吱吱呀呀的開了，黃青木著一張臉從屋裡出來，徑直的走到窗戶前，竟然徒手把釘在窗戶上的木板拽下來，手指被木刺紮的流都毫無反應。

整個過程，黃青就跟提線木偶一樣，作死板機械。

卸下窗戶上的木板，黃青又轉進屋。

蕭煜手一揮，頭發剛一落到地上就自己燃燒起來，風一吹，一點蹤跡也沒留。

蕭煜轉頭笑著說：“還不出來麼？”

我反應過來，連忙開窗跳到院子裡，轉頭看了姥姥一眼，還躺在床上睡著。

我歎口氣，轉往外走。

蕭煜安靜的跟在我後，沒出聲。

我撇，也沒開頭口，總覺得被他套路了。

走到村口，我看著兩條岔路，噘著問他：“往那條路走？”

他著我的頭，不答反問：“在跟我生氣？”

我避開他的手，不想讓他我，這人不是好人。

“土子，我對你如何？可有害過你？”他正問。

我怔了下，仔細想想他還真沒害過我，反而一直在護著我。

想到這，我有點不自在，幹的說：“姥姥說了，哄騙孩結婚談對象的男人都是壞人。”

村裡好多大人都不跟小孩說這些，覺得孩子小，可姥姥不一樣，從我懂事以來就會時不時地跟我說這些事，所以我懂的比其他村裡孩多。

蕭煜聲音愈發溫，“我並未哄騙你，等你長大，我自然會找人上門，征得你姥同意再跟你親。”

“真的？”我仰頭問他，眼珠一轉，心想到時候我跟姥姥說，不想跟他結婚，姥姥肯定不會同意。

他點頭。

我想了一下，“好吧，但你不能對我手腳的。”

他剛說了聲好，轉頭就在我臉上了下，還把手放在我肚子上。

他的手上似乎縈繞著淡淡的黑氣。

我想要推開他，卻被抓住手別到後，過了幾秒鐘，他才松開我。

我氣哼哼的推了他一把，背對著他掀開服，發現肚子上竟然有兩個暗紅的字，可惜筆畫太多，我不認識。

“你在我肚子上印的什麼？”我氣鼓鼓的問他，心裡防備著他。

他笑的像只狡猾的狐貍，“我的人，當然要留下點記號。”

我更生氣了，好想罵人！

他道：“還回村子麼？”

“回。”我悶聲道，總有一種把自己賣了的錯覺。

“走右邊那條路。”他笑著說。

我心裡憋屈，決定這一路上除了跟他問路，再也不跟他說話了。

他也沒再開頭，我們兩個就這麼沉默的趕路，過來的時候騎車子覺不怎麼遠，現在到我靠著兩條往回走，就覺這條路怎麼也走不到頭。

等我走到碾子村，兩條又酸又疼。

正想找地方歇會，就聽見前頭有人放鞭炮。

我想起大虎媽的結婚對象趙生才就是碾子的，八是他家放炮，我在路邊石頭上坐了會，趕又起來往我們村走。

正好路過趙生才家，他們家院子裡擺了七八桌，村民一邊喝酒一邊說笑，十分熱鬧。

我胳膊，站在趙生才家門口，總覺得這裡頭有點不對勁，明明哪裡那麼多人，那麼熱鬧，總是覺得有子冷意。

想著盡快回村，我也沒敢多待。

等我到村口的時候正好上餘建國正往村裡走，忙著住他：“叔，我爸呢？”

餘建國轉一看是我，臉霎時就白了，“你咋回來了？”

“我不放心我爸。”我解釋說。

他皺眉道，“他那麼大人了，你擔心啥，快跟我回村子，別往外跑。”

我一聽這話就明白了，老餘頭八已經去矮包子了。

我連忙甩開餘建國的手，也顧不上疼，直奔老荒墳。

剛跑了幾步，就聽見前頭砰的一聲，跟炮竹炸開的聲兒一樣。

我心裡咯噔一下，使出了吃的勁兒，到老荒墳的時候，只見老荒墳外頭圍著一圈紅線，圈裡撒著細土，土上落著好些個紙錢，還有燒到一半的符紙。

在老荒墳西邊的樹林邊上，還有斷掉的半截木頭劍。

我心裡咯噔一下，趕上山，半路就聽見槐樹林那邊鬼哭狼嚎的，風陣陣，樹葉沙沙的響。

等我跑過去的時候，就見老餘頭和趙毅正站在槐樹林中央，老餘頭看著還好，趙毅卻是臉發白，角還有沒有抹掉的，握著棗木劍，還在輕微的抖，小心謹慎的看著周圍。

在他們周圍東南西北四個角落都著黃面旗子，上頭用朱砂寫著鎮魂符文，旗子被風吹著，獵獵作響。

老餘頭手上拿著一紅繩，兩頭各系著一枚銅錢，臉凝重。

我記得那段紅繩，上次為了找臘梅，趙毅就把這段紅繩捆在我脖子上，他說著上頭摻了我家大黑的狗。

一看這形，我也不敢上前，躲在樹後看著他們。

突然樹林子起一陣笑，聽得我後背直發涼。

趙毅突然冷喝一聲，手上的棗木劍在空中轉了個圈，徑直朝後刺去。

劍尖上竟起了滋滋啦啦的火花，慘四起，一道紅影撞到樹上，樹葉子落了一地。

老餘頭眼疾手快的往前一躍，甩著手上的紅繩把那影子纏住。

紅鬼還是那副披頭散發的模樣，看不清臉，“餘衛國，你想清楚，破了生魂陣，餘壤也活不長。”

老餘頭冷聲道：“這就不用你心了。”他用力拽著紅繩，紅鬼被勒的慘連連。

“快去！”老餘頭沖著趙毅喊。

趙毅咬破手指，用在手心畫了道符，才拿出羅盤，開開合合，眼睛死死地盯著羅盤。

他腳下邁著太極步，左走七步，右走九步，然後停住。

紅鬼嘶吼著掙紮，就是被紅繩綁著也拼命的往趙毅那塊沖，老餘頭的手都被勒出了。

趙毅收起羅盤，拿出一張符紙，往上吐了一口水，拿著老餘頭的木頭印，把符紙往地上一拍，同時喝道：“吾奉天師旨意，正道符結印驅魔！”

邊說邊把木頭印摁在符紙上。

砰的一聲巨響，他跟前的地竟然塌陷了一塊。

“啊！”紅鬼聲淒厲，猛地仰起頭，一子黑氣從臉上沖出去，黏膩的頭發被吹到兩邊，本沒有臉，黑的一片，裡頭懸著兩只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