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照進來。

沈諳在躺椅上微微皺眉，被這道所刺，睜開了眼睛。

立安端著香爐邁過門檻，正瞧見沈諳朝窗扇去，立安很輕地“哎呀”了聲，忙放下香爐走來：“爺，我想令園中花香窗，故而拉簾開窗，這它自個兒過來了。”

“別它，”沈諳嘶啞道，“就這樣吧。”

立安松開手中簾布，回頭看他，那不偏不倚，正落在他臉上。

他蒼白沒氣的臉，因這，好像終于有了一層淡淡的暖。

“爺，嗎？”立安走去，輕聲問道。

沈諳搖頭，目著窗外的天，沒有說話。

立安將掉拖在地的毯拾起，要為他蓋好，這時看到他手里著的手，已從昨夜的《居周則》變了《九幽招》

“這本書……”立安看著《九幽招》的封面好奇道。

“我令廖吉才拿來的，”沈諳低頭看著手中的封面，“我得多謝郭氏，奪走我娘這些藏書，我還以為會一把火燒的呢。”

在集解苑里發現這些書時，沈諳欣喜若狂，他已許久不到喜悅，這是這麼多月來的第一次。

立安點了下頭，沒有接話。

他不喜歡廖吉才，不過一個得志小人。但沒有辦法，他在衡香被王年和張稷以酷刑相待，如今雙半殘，行不便，已無法替沈諳好好辦事。廖吉才品再卑劣，但他的辦事能力得到了沈諳的賞識。

“大爺在念我呢，”廖吉才帶著一臉諂笑容，抱著一個大木奩從外邊進來，“我遙遙便聽見了！大爺，有何吩咐？”

立安朝廖吉才懷中那木奩去，大驚道：“這些不是老太太的首飾嗎？”

“對啊！”廖吉才將木奩抱到沈諳跟前，“爺，按照您的吩咐，我給搶來了！明搶的！老太婆快氣死了，旁那幾個老媽子都不中用了，我讓人給了們好幾個，們被打得氣都不敢吭！不過我也就搶了這麼一箱，那寶貝太多了，您若不滿意，稍后我多帶點人手過去，給那屋全搬空！哦不是，那院子都給搬空！”

沈諳瘦骨如柴的長指在木奩里輕輕撥，隨意看了看，而后沒有什麼緒的拾起一旁的手帕手，似乎這些價值昂貴的首飾臟到了他的手。

“慢慢來，”沈諳說道，“我并不想就這樣氣死。”

“對，這樣氣死，太便宜了！這兩個老不死，就應當被慢慢、慢慢地折磨死！”

沈諳將手帕放下，看向立安：“讓鄒展出府一趟，去如山觀看看，又過去了三日，他們煉丹的進展如何。”

立安點頭：“是。”

“這次的丹藥肯定沒問題！”廖吉才笑呵呵湊來，手在沈諳削瘦的肩膀上輕輕捶打，“大爺，您是有福氣的，您此前的福氣被奪走了，被人克了！現在全還回來了！待那兩個老不死一撒手，一歸西，您的運勢大漲，絕對一飛沖天！再加上那靈丹妙藥，您長命百歲，延年益壽啊！”

沈諳角淡淡勾起，瞇起漂亮深邃的眼睛看向窗外。

以前，廖吉才這樣的人不了他的眼，就是個小人，就是條狗。

可是，明知他故意阿諛奉承，吹得浮夸，但這些話聽著確實悅耳，確實中他心意。

間忽然發，沈諳皺眉，不敢開口咳嗽。

但越忍，嚨越難，終于，他張開低頭咳出聲。

跟以往一樣，一旦這第一聲咳出來，后邊的他便再也忍不住。

“哎呀爺！”廖吉才忙拍沈諳的后背。

沈諳用盡力氣將他推開：“丹藥！取我的丹藥來！”

“是是！”廖吉才跑去將一旁的小瓷瓶取來，擰開蓋子，就要倒在手心上時，被沈諳一把奪走。

瓶中丹藥不剩幾顆，沈諳全部倒出，一把喂口中。廖吉才適時遞上水杯，沈諳全部吞咽下去后，看著已經空掉的瓷瓶，忽地一揚手，摔了出去。

瓷瓶撞得碎，沈諳咳得越來越兇，角傳來腥氣，被他以手背住。

過去許久，他才漸漸停下，終于不咳嗽了。

“爺，您好點了吧，我再去給您倒水！”

沈諳冷冷地看著碎了一地的白瓷片。

他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他真的夠這樣的日子了！！

蘭范苑。

崔老太太坐在屋里，目沉靜，一直著那方慧宗云方梨花木梳妝臺。

一旁跟了幾十年的嬤嬤們在試圖安，不停，但實際上，見崔老太太的神，這屋最不需要被安的人，就是。

跟在崔老太太邊最久的吳嬤嬤這時從外面回來，到老太太跟前后道：“那短命的又咳了，他不斷派人去如山觀催藥。也是怪，那藥似真有奇效，就怕他真要給治好了。”

崔老太太淡淡道：“短命鬼就是短命鬼，什麼神仙妙藥都不會有用的。就算藥有用，天也會來收了這孽障。”

吳嬤嬤見模樣平靜，小聲道：“夫人，姓廖的狗奴才奪走得那些首飾，您不心疼嗎，那些于您而言，可都是意義非凡的。”

崔老太太看了一眼，搖搖頭：“活到我們這把歲數的，哪樣還在用的東西，不是意義非凡的？都是意義非凡的話，那這意義，也就沒了意義。”

吳嬤嬤嘆：“夫人通，但就怕他們接下去的手段，會越來越狠……”

“是啊，”崔老太太冷笑，“之前去找他時還對我裝傻充愣，賴掉所有，說都不是他做的。現在呢，他直接不裝了。”

吳嬤嬤想了想：“夫人，你說，二爺那，他會回來嗎？”

崔老太太的神終于浮起一悲哀：“我也不知道。”

和丈夫與外邊的聯系，被那對父子幾乎斷得干凈，若非如此，也不想找沈固珩幫忙。

沈固珩自小集萬千寵于一，被人寵著夸著捧著長大，他幾乎沒有出遠門的經驗，更不提，如今還是世。

這麼的世道，讓沈固珩替送信，實在為難了他。

他能不能將信安然送到沈冽手中，這都是一個問題。

但崔老太太卻有一個篤定，只要他能將信送到，那沈冽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