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的?這怎麼多此一舉了?”姜稚板著臉直起,“就算他今晚不說這些,我也快猜到了,我都猜到他可能失憶了,再往下想想不就接近真相了嗎?”
“……”驚蟄為難地皺了皺臉,“那難道您還覺得,他騙您騙對了?”
“我只是說,他覺得我聰明這件事是對的,他騙我當然是大錯特錯!”姜稚抖著一拍憑幾,“一對雙生子,哥哥欺辱我,弟弟拐騙我——好他個沈家!”
“眼下若是這等形,咱們回京好像更不容易了……”
“那倒未必,之前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放我走,現在既然知道了,對癥下藥就是了,”姜稚琢磨著低低道,“容我想想,想想……”
姜稚這一想就是一整夜。
翌日清早,驚蟄來伺候洗漱,看見熬紅的眼,嚇了一跳:“郡主,您這眼睛怎麼紅這樣了!”
姜稚的確愁得一夜沒合眼,疲憊不堪,腦袋卻沒法休息,一閉上眼就是那些七八糟的事,好不容易睡著片刻,居然夢到被沈元策……不,是被沈元策他弟追殺,這便又嚇醒了過來。
現在全明白了,過去幾個月,在不知不覺之中經歷了多次可能一命嗚呼的危險,若非的郡主份,若非他誤以為是他哥的相好,眼下可能不是在河西,是在曹地府……
這麼一想,還是有一些吉人自有天相在上的。
想著這些,姜稚困倦地坐起來:“我這眼是有些睜不開了,很紅嗎?”
驚蟄拿來銅鏡給來:“您瞧,要不是知道您昨夜一直在想辦法,還以為您哭了一整夜呢!”
昨晚訊息太多,姜稚一開始沒想全所有的事,臨睡才突然意識到真正的沈元策很可能不在人世了,心確實有些復雜。
是很討厭這個人,可絕沒有恨到想要他死。想到沈元策可能是在過去三年的某天戰死在了沙場,便也算保家衛國的英雄,像阿爹一樣,忽然就覺得時那些仇怨輕飄飄的,不足為提了。
這麼一想,他若有機會凱旋,打了三年仗估計也穩重了,回京以后可能也不會與作對了吧……
而且,他若凱旋,還有跟他弟現在這些剪不斷理還的破事嗎?
“是有點唏噓,但還不至于哭上一整夜……”姜稚嘆了口氣,看著鏡中那雙通紅的眼,忽然靈一現,“不過,我也不是不能為他哭上一整夜?”
“郡主此話何意?”
“你想,‘沈元策’為什麼不放我走,不就怕我告發他們家嗎?那眼下我若有個理由,讓他相信我不會告發,他是不是就能放過我了?”
“您的意思是,沈將軍既然誤以為您喜歡他兄長,那您就將計就計……”
“就是這個理!”姜稚坐著思忖了會兒,拿定了主意,擺擺手,“你今日上街采買些東西,等這邊準備妥當,去軍營知會沈——也不知道他什麼……就去知會現在的‘沈元策’,跟他說,我有話與他講。”
傍晚,玄策大營主帳,元策負手立在沙盤前,正與穆新鴻說著正事,忽然聽見嘹亮的一聲:“報——!”
“進。”元策回頭,見是府里來的人,嘆了口氣,“人又跑了?”
“回將軍,不是的,夫人說有話與您講,請您回府一趟。”
元策揚了揚眉,打了個手勢示意知道了讓人下去,自己卻站在原地沒,轉而看向穆新鴻。
穆新鴻被他這躊躇的眼神瞧得古怪:“您不必擔心營里,放心去吧,這兒有卑職呢。”
“我擔心的是營里?”
“那您猶豫什麼?”
元策輕輕沉出一口氣:“你若知道你家里夫人找你可能是要吵架,你不做點準備?”
“那您這站著不,也沒做什麼準備啊。”
“心理準備不是準備?”
“哦,”穆新鴻呵呵一笑,“原來如此,那卑職一般都做別的準備。”
“比如?”
“比如——”穆新鴻指了下膝蓋,“方便跪地的護膝,您可要卑職替您準備?”
“……”
“留著自己用吧。”元策走出大帳,翻上了士兵牽來的馬。
約莫半個時辰后到府,徑直去了院。
天已暗,院掌起了燈,庭院里一片亮堂,只是不知何故,姜稚那間臥房卻暗沉沉的,像并未點起他讓人給打制的鎏金燈樹。
元策皺了皺眉,在房門上叩了兩下,聽見婢代答的一聲“進”,雙手推開了門。
滿地致喪的白燭映眼簾,元策一腳定在門檻邊,緩緩抬起頭來。
影昏昧的屋里擺了一張供桌,桌上點了香燭,擺了祭品,豎著一塊無字的牌位。供桌前,姜稚一素服,直跪在團上,正在安安靜靜地朝上敬香。
元策懸在門檻上的靴子遲疑著慢慢落了下去。
供桌那頭,姜稚手持三細香,聽見后傳來的靜,本就七上八下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耳聽著元策一步步朝走來,姜稚持著香垂著眼,在心底碎碎念——
沈元策,逝者為大,往昔仇怨,今日一筆勾銷,你來生投個好人家,莫再遇到這樣的出,至于今生……我的今生還得過下去,你弟弟騙我在先,我為謀出路,不得已借你之名,為自己換個自由,你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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