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臟。”
這下子宣明珠聽清他低哼的話音了,怔營一下,貓兒似的瞇眸搖頭:“不是臟,是你太干凈了。”
這樣漱玉飲的人,活了二十來年,從未餞行過指頭告了消乏之念,細想一想,真覺得不可思議。
蓮花是從淤泥里開出來的,他呢?紅燭短爇,一枝墨梅在白齒紅間忍地抖簌,當真是場視覺的盛宴。
行到最后,宣明珠抬手掀了白綾,直直觀瞧他此刻表。梅長生恥得雙目水紅,卻又氣地歪頭吐掉花枝,膛起伏,聲喑如沙:“姐姐……喜歡我吧?”
宣明珠臉面亦紅,聽到這聲“姐姐”,心悸難名,撐不住酸脹的臂腕與他并肩躺著。
偏頭耳語:“嗯,本宮甚喜。”
如此良宵,二人相擁而眠。
翌日天明,宣明珠在他的懷里醒來。
彼此皆是和睡的,只是那頸相擁的樣態卻親。
梅長生睡得再,只要懷中的人微微一,他便醒,摟著的手臂無意識收,蹭蹭的鼻尖,“殿下。”
“閣老。”宣明珠笑著回應他,“起來了梅閣老。”
梅長生不愿地抱,埋頭說不,嗓音沙沙低沉:“陛下許我歇到龍抬頭,再陪長生睡會兒。”
那卻是雙關,宣明珠聽懂了,更聽出他聲音里的忍笑,哪是還有睡意的樣子。
無奈輕翻眼皮,有心踹了他起洗漱,一念回想起昨夜他的神……男子力氣分明比自己大,不他,他便就真的順從。宣明珠彎彎,覺得自己不虧,好生又在腦海回味了一番。
這時忽想起另一事,推推他,表嚴肅了些,低問道:“為何不夢我了?”
在他失去音訊的那一個月里,夜夜焚香期待一夢,卻是未能。
“離開揚州后便夢不到了。”梅長生沉默片刻后道,“我不知是何緣故。在西嶺那間茅屋養傷期間,我每夜都想夢見殿下,卻夢不到。大抵,這件事說破以后,便不靈了。”
“那也便罷了。”宣明珠聽后不置可否,若非遠隔千里想知他安好,本也不喜歡那種在別人夢境里被牽制的覺。
往后他們人在一起,也用不著這項累贅了。
“那位白茅屋的恩人呢,是留在蜀州派人照顧,還是接來得好?之前林將軍說他與人通不便,也不知恩人的心思。”
梅長生指尖繞弄著的發,“若無恩人,我眼下只怕白雪埋骨了,自是要好生報答的。他與外界隔絕太久,神智有些混,聾啞之外,又不懂得手語,我尋了幾名照料天殘者有經驗的醫士搬到鄰旁,先好生與他接一段日子,待漸漸能比手流了,再試著將況說明。到時便看恩人之意,他愿怎樣都好辦。”
還是他想周到,宣明珠聽罷點點頭。
又說了幾句閑語,可要真的起了,梅長生還是抱著不放。
宣明珠無可奈何地咬他耳朵:“今日我亦甚喜閣老。”
懷抱一松,眉目清湛的男子滿足地頷眸,瞳中蘊生幾許璀璨的暈。
昨兒梅長生去了護國寺,宣明珠打算今日也過去一趟,這是早擬定的章程,有一件事,想當面問一問皇叔。
出門時沒說自己要去哪兒,梅長生也沒問,賴在寢室里不出去,含著笑說等回來。
第101章 有
紫帷輦車去往護國寺的中途,宣明珠在車中思量著一事。
當日得知梅鶴庭在雪山遇險,姜瑾來向吐訴,他曾兩次刺心取。當時,宣明珠在震驚之余,回憶起那第二碗藥,是在花宴那日,由皇叔引手臂澆在了海棠花土中。
九皇叔當時說了一句話:可知此棠為何一尺雪?此藥最為滋養此花。
當時覺得有些莫名,卻也只當是僧人打機鋒,未曾多在意。至聽了姜瑾的話后,宣明珠才又重新想起這件事。
覺得古怪。
從臘月到元旦,這一月以來一直等待著梅鶴庭的音訊,無心其他。直到前幾日閑了,令雪堂去崇文閣查閱花譜上關于這“一尺雪”的來歷。
古籍上記載:“一尺雪原名一尺,南詔國移栽之海棠異種,以畜澆灌,妖艷冶麗不同凡品。”
也就是說,九叔當時之所以會說那番話,興許是知道,那藥里有梅鶴庭的。
宣明珠又想起當日在護國寺,時隔十年余再次見到九叔的場景。
他當時為號過脈后,便為換了藥方,自從那以后,便不再吐了。
有些事不串起來想時,見不到因果。
——九叔的方子如果不是對癥,怎會立竿見影。
告知是誤診那一日,九叔曾說,他之前大略懷有這個猜測,只是拿不準。可如果真的拿不準,怎會立時改換藥方?
會不會其實自那時起,九叔已經確知,并不曾患病。
那麼,若九叔知道梅鶴庭為取藥,便是眼睜睜地看著梅鶴庭為一場本來烏有的誤會,而以命涉險嗎?
這個疑問在宣明珠心頭蹦出的一瞬間,讓茫然失措。隨后,讓自己冷靜下思緒,又想著縱使真相是如此,也許九叔只是單純地不喜歡梅鶴庭,是為的緣故,他要以這種方式訓誡梅鶴庭。
以立場,得知梅鶴庭為自己所做的這些毀徹骨之事后,自是到氣憤并痛切,但在九叔的立場,便是長輩是替晚輩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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