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我這一路并不多想,并不多疑,等著聽你說。”宣明珠目澄湛地看向他,“但,我只想聽真話。”
“所以,你告訴我,為何我在夢中對你說我在哪里,你便能毫不差地找來?”
注視這樣冷靜的,梅長生心尖刺了一刺。他沒想過瞞一輩子,但在他有把握不會離他而去前,是不能吐的,尤其現在,他們之間才剛剛有了轉機,更非揭舊賬的時候。
可所有計劃,都抵不過突來的變故和的聰明通。
是馬腳總會出。
想聽一句真話。
又怎麼舍得拿假話來騙。
梅長生低下頭,聲音像窗外的雪絮,輕得沒有分量:“長生,可引殿下夢。”
宣明珠聞言全都窒。
先前聽到梅豫的話時,便浮出這種荒唐的猜測,可又自己否定夢之說實在大謬,想,哪怕梅長生用心有靈犀來解釋,即使牽強,也愿意相信。
可當真的從一個不語怪力神的人口中印證了這個荒謬的猜測,一止不住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比在山底水澗邊走夜路更讓人膽寒。
“殿下莫怕,”他看到的表不對,連忙傾向前,緩聲解釋,“長生不會傷害殿下的,只不過是夢境相通……”
“只不過是?”宣明珠抬眼輕笑一聲,“好輕描淡寫啊,只不過是我在你的夢里口不能言,彈不得,跑也跑不掉,醒也醒不來,由著你胡作非為?我問你,南下船上,是不是你?”
問到最后,眉梢都凌厲起來,梅長生無的囁嚅兩下,“是。”
宣明珠手指摳住桌角,指貝泛出蒼涼的白,“汝州行宮,是不是你?”
本是一點就通的玲瓏心肝,那些舊夢,原本便令難解,在意琢磨了好久,因想不通一時擱淺,此時連本帶利,通通串了起來。
梅長生又應一個是。
他看起來太過無害孱弱了,可宣明珠目視燈影下那張干凈如玉的臉,忽然有種想要逃離的沖。
他怎麼能白日信誓旦旦說著此已經放下,夜夢里卻一遍遍兇狠地吻,怎麼能白日做全為臣的禮節,夜里卻綁在下一場場地纏綿?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一步步設計我,讓我夢見你,讓我忘不掉你,讓我疑心自己對你還留有余!”
宣明珠戰栗起,失手拂落桌邊的茶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不是的。”他的心都似被摔碎了,惶急起握住的手,指天發誓,“醋醋信我,我絕不曾以此控制你心神,我……我如何能夠做到,我連自己的夢都控制不住啊。”
如果真能步步為營,又怎會是現今局面。
他對法染放狠說,為了得到可以不擇手段,又何曾當真舍得。
“不能自控。”
宣明珠重復這幾個字,憶起這些日子到的另一種異樣,出微的手問:“那麼你在夢里對我的那種……狂,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的眼眶有些發紅,此前便覺得奇怪,梅鶴庭怎會突然從一個清冷寡的人,轉變得浪如此。
只因帷幄事,也貪了這歡愉,所以無從深思。
——只要他說這是分離之后才有的轉變,閉了一下眼,制著某種不安的預想,只要他這麼說,可以什麼都不計較。
然后便聽他道:“我對你的那種心思,從新婚夜起,從未斷絕。”
宣明珠陡然抬頭,對上一雙紅得發疼的眼睛。
一個漩渦,接著另一個漩渦,七年的舊傷疤,要揭,就是連皮帶扯起一大片潰爛的腐。
可是,事已至此,梅長生幾乎帶著自暴自棄,目生疼地著,“只是那些說不得的念頭,過激過歧,不甚同常態。
“我……怕玷污、怕傷害國朝的長公主殿下,深知自己一旦開這個頭便不可收,故爾一直抑。
“我想要你。醋醋,但我不敢多看你。”
宣明珠笑著淌下兩行清淚。
“七年?”
“七年。”
梅長生不知自己是怎麼吐出這些話的,他埋藏在底最蔽的腌臜,連他的生父母都不曾知,藏了七年,終于對說出,有一種削骨削的痛與快。
然后,他看到一顆接一顆的淚珠子砸上的裘絨,濡一個又一個空的淺渦。
“你別哭……”他捧住的臉,矮著,手忙腳地替拭,“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都行,不要哭。”
奇怪呀,宣明珠如墮夢中,明明一直把守自己的心的,明明已告誡自己,不會再對任何男人掏心傷肺,為什麼還會哭呢。
是不是因為突然發覺,自以為還存些純真與好的七年婚姻,其實是一場如夢的幻覺?
決意休夫時心腸的痛切,雖難捱,至認為那痛是真的。可今日驟然得知,原來連的心如死灰,都未找準矢的。
假的,都是假的……
好一場天下之大稽!
主了七年,他現在說,其實他的心一直。
他連喜歡什麼花都不知道,卻說,是因為要抑自己,不敢在上投注太多視線。
他冷淡,卻說,是因為得太深,怕傷害——
“你不覺得自己好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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