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后他還是尊重的選擇,自己去吞痛不生的苦果。
直到現在他也不敢去想,若昨晚沒有心回來,他該怎麼辦。
才出門不久,梅長生便開始想念了。
看不見,總沒著沒落地懷疑,昨夜會否只是一場夢,等他回去,會不會又變得和從前一樣讓他夠不著了。
平生不會相思,才害相思。患得,才無一刻不患失。梅長生的養氣功夫一霎作廢,心頭發躁,從語氣里帶了出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言淮聽了齜牙,“這話該我說吧。”
梅長生不跟他一般見識,服包好出來,他的任務便告一段落。揚州衙門那頭還有一茬兒事等著呢,早做完,早回家陪。
言淮瞅著他匆忙要走的影,忽然沒頭沒腦道:“警惕法染。”
梅長生腳步頓住,回頭。
言淮了牙,他不是很樂意給他好臉子,但自己將遠去,阿姐到這人手上,不能不囑咐妥當。
“我來之前,法染國師請我去過一趟護國寺,云遮霧罩地說了幾句話……我總覺得他有點怪。”他向梅長生口乜一眼,“你是不是有把柄在他手上?告訴你,提防仔細了,你怎樣我不管,倘若連累阿姐傷心,我要你命。”
梅長生沉默。
此事他早已想過,法染知道他取心頭藥的事,這一樁,是萬不能讓明珠知曉的。
不是那等得知有人為舍生忘死,便會大為傾相報的子,心里的一桿秤黑白分明,若知道了,只會因他拿命作賭而失,覺得自己看錯了人……
好不容易才出現的轉機,梅長生不會讓法染給毀去。
距離皇帝大婚還剩不到一月時間,他接下來還要去湖州益州巡,明珠是定要先他啟程回京的。
法染在京城。
迢迢路遠,他得想法子遙相牽制住法染。捱到他回了京,守在宣明珠邊,到時任法染明謀暗策,就都不怕了。
只是沒想到這提醒會出自言淮之口,梅長生看著對面認真的神,微微勾。
言淮被他笑惱了,揮了下手,“你當我沒事挑撥離間逗悶子呢?信不信!”
“夾谷之條必用司馬,以戰止戰,雖圣人亦不免。”
梅長生回敬了他一言,語氣不乏懇切,“然而你今時不同往日,威名已立,屠城之事能免則免。年紀輕輕,殺氣過重不好。”
這番說教口吻,直接把言淮回了個倒噎氣。
“用你教我。”
次日天明,言淮催馬上路。
宣明珠到城外長亭送他,給他帶了壺上馬酒。
梅長生沒壞到在這當口破壞姐弟敘話,他沒來,言淮心大暢,揚頭豪飲那壺酒。垂眸,目瀲滟瞧著他的阿姐。
“阿姐,恣白去啦。”
宣明珠無別話,只有一句:“下次歸來,再為我帶枝桃花。”
將軍馬去,氣凌霜秋。
言淮一走,沒人在邊阿姐阿姐地喚,青塢館的人氣便寂寥起來。
其實若想熱鬧,大可將寶他們幾個領過來小住幾日,可是宣明珠一次都沒讓孩子們過來別業。
不為別的,現在全揚州都在盯著梅鶴庭的作為,怕別有用心的人斗不過梅鶴庭,便朝他肋下手。
雖則說公主貴裔,理應沒有膽大包天之徒傷及他們命,但就像硯娘那檔子事一樣,不傷人惡心人,孩子們還是踏實住在梅府里安全些。
這也是分派三個護衛一人保護一個孩子的原因。
梅鶴庭幾番提起,請調回親衛保護自己,孩子那邊,他自會顧及周全。宣明珠并非信不過他,不過天底下為娘的心意都是這樣,唯此才能放心。
梅鶴庭如今駁的時候不多見,就為此事,兩人拗來拗去,到最后誰聽誰的,不言而喻。
又是暮四合,外頭似起了晚風,森森尾在窗綃上搖曳著影。
燈臺下,宣明珠素倚榻,手中是給梅豫打一半的玉穗子,忽放手一撂,嘆口氣。
忽聽一道清泠泠的嗓音問:“殿下何以嘆息?”
循聲抬頭,玄氅頎頎的男子踏著燈影走進來。
在外奔波了一日,他面上略帶疲,目落在面上,立即矍熠起來。
沒想到這麼晚了他還會繞遠過來。
而且如今梅鶴庭進門,都不用通傳了,宣明珠又嘆一聲。
嘆氣,自然因為一想到現下與梅鶴庭的關系,親不親疏不疏的,總覺有幾分梳理不清。
另一層,也是被言淮連去南疆這麼大事都瞞著自己,給嚇得后怕了,正好見了他,便道:“我有一句話問大人,除了室中你說的那些,可還有別的事瞞我?你也知,我不喜糊里糊涂的。”
梅鶴庭聞言睫影微霎,斗篷下的手指蜷曲了一下。
闌珊燈火里,他慢慢解下披風掛上桁,含笑走到宣明珠邊,隔著一拳距離,蹲仰頭看。
“殿下要夜審我嗎,就算下獄還得給人一頓牢飯不是,長生從亭午忙到這時,又騎了半時辰的馬出城過來,水米未沾牙。殿下,長生了。”
他學會示了,放下男人那套膝下有黃金,流不流淚的瞎,一對墨玉琉璃眼珠子如同裹了層稠似的,幾乎黏在上。
宣明珠臉熱,出一手指,用半枚指頭尖抵開他肩膀,樣子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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