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擔心這個麼。”宣明珠一想到他又要去出生死,心肝擰一團,不知該怎樣疼他才好。
向言淮上仔細打量去,前一日還覺得他板實,長大人了,這會兒又覺單薄無依,“往后愈發冷了,你這麼伶仃仃的哪行,南疆不比中原,用常有短缺,得置辦些行頭再走。”又問他:“何時啟程?”
言淮吞吐:“打算明日走。”
宣明珠聞言默了默,此時不是矯的時候,余掃到梅鶴庭,轉頭道,“揚州城大人最,時間急迫,為恣白置辦的事可否托你?”
“我不用他。”
“臣遵主命。”
兩人同時開口,視線一瞬對焦,像那針尖對麥芒。
梅鶴庭為人大度得很,春風得意嘛,能讓人一步便讓一步,徑先掉轉視線,溫煦的目含住宣明珠,低聲道:
“殿下疼弟弟是應當,不過也請分一瓣心恤恤臣,殿下瞧我這一,能否借湢室清洗一番,用過朝食再去?”
宣明珠不留在梅府沐浴,他便跟回別業,腆蹭公主的凈室沐浴,一往一來,半分虧都不吃。
言淮不等阿姐回應便上前一步,著小虎牙勾手指,“那個誰,你過來……”
真是好久沒人能在一句話里激怒他三回了,大家都是男人,誰不知誰的心思。小將軍將指節按得畢剝響,就去勾肩攏背,“來來,咱倆出去練練。”
梅鶴庭向宣明珠后閃了一步,“言將軍還沒到沙場便拿自己人開刀,好威風啊。”
“你再說一遍,誰跟你自己人,不是一晌沒見梅鶴庭你臉呢?”
他的手被輕輕拍開,宣明珠頭疼地嘆息:“都給我消停些吧祖宗,個個是有皇命在的人,玩兒吶,小孩子過家家吶?”
眼波一橫,“誰再鬧,外頭涼快去。”
一聲令下,兩個男人眉目間刀來劍往依舊,只是皆不語了。
三人都還沒用早飯,宣明珠調停后,命下頭備膳。一張桌上風雷暗涌地吃完,梅鶴庭不用宣明珠再開口,優雅地用白帕揩拭角,主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小子道,“言將軍,請吧。”
他念在言淮為國鎮邊的份上,除非實在忍不住對兩句,置辦一事盡心盡力。
言淮也知這人在揚州的分量,戎事為國之重事,便也先將個人恩怨放在一邊,使喚起他來一點負疚都沒有。
梅長生沒脾氣,陪同言淮置辦齊藥材,已是后晌午。
往他上看了眼,他漫然道:“殿下說了,要為你置幾套夾大氅,我知道一家鋪不錯。”
坊間許多諺語都是話糙理不糙,比方“傻小子睡涼坑,全靠火力壯”,眼下的月令,言淮還穿一單衫,與薄裘籠的梅長生相較,如同在兩個季節。
言淮離京之前,英國公夫人殷殷為他準備了七八個包袱,他一個都沒帶,就是嫌麻煩,不耐地擺了擺手,說不必。
梅長生負手在前帶路,“你縱使在公主面前扔了,我也管不著,別讓我挨罵。”
“喲。”言淮憤憤不平,“這會兒懂得言聽計從了,早年干嘛去了?你也不必在小爺跟前瞎得瑟,話我撂在這里,別仗著自己會耍心眼,以為阿姐好哄騙,便萬事大吉了。你若再敢傷一回,我——”
他發狠想了想,攥拳,“我削死你!”
唾沫星子飛濺,是真不顧風度,也真發自肺腑了。
梅長生側臉安靜,不激不惱地走了一會,點頭:“視長公主如珠如寶者,世間猶有言恣白。這話,我記下了。”
言淮一拳打在棉花上,有點不是滋味。
當年他說出這番話時,明顯到那個鋒芒初發的年探花不把他當一回事,小他四歲而已,就仿佛多了條天塹。
而今算什麼,終于重視他這個再也算不對手的對手了?還是擱這兒臨別和解呢?
呸,文人花花腸子多得很,小爺可不吃口腹劍這一套。
一路斗到了綢緞莊,原來卻是梅家名下的商鋪,大查柜認得東家,忙迎出來拱手見禮。
梅長生頷首,不多客套,“勞薛掌柜為他選幾套過冬的大。”
掌柜的噯一聲,趕忙殷勤招待,商人眼尖,見此青年蜂腰窄背、鋒芒如槍,便知不簡單,笑著搭話,“這位公子好生一表人才,敢是東家的朋友吧。”
“不是。”言淮斷然否認。
“對。”梅長生一本正經點頭,“是我小舅兄。”
嘿!誰他娘是你小舅子!言淮氣得肺炸,他真心覺得梅鶴庭和從前判若兩人了,好像他殼子里裝了個別人,臉皮厚比城墻。
腹中罵罵咧咧,那些軍營里的糙話混話爭先恐后往邊,卻見梅鶴庭目倏沉,眼梢向店鋪外輕側。
言淮不屑,“從別業出來就綴在后頭了,才發現啊。”
梅長生不聲地收回視線,想也知有膽跟他梢的,莫過三房的人。他已經給三叔留了一線,沒連跟拔起,還不死心。
他面上的那派閑笑之消彌,垂睫撣了撣袖,“言將軍敏銳。”
“那是,”言淮冷笑,“我還知道閣下也派人跟過我,怎麼著,打算截殺我?”
梅長生聞言笑了,就在昨日,當他得知明珠心裝扮只為赴言淮之約,的確過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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