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彩燈的人中,再也找不到比更快活的小姑娘啦。
“輕著些蹦,仔細回去疼。”
宣明珠為出門方便,換了一朱紅男裝圓領袍,戴黑紗幞頭,一頭長發盡攏在帽,腰系躞蹀窄鞶帶,盈盈一握的腰肢畔懸著一柄鑲珠胡刀。
這副行頭是混跡于各大樂坊時穿慣了的,扮相伶俐英俊,即便燈火闌珊,也足以引得行人頻頻回看。
何況還有眉間一點朱,與那雙飛儇挑的采妙目。
的叮嚀被嘈雜人聲淹沒,寶照舊樂樂呵呵,另一邊的梅長生牢牢牽著兒小手,一邊留意梅豫梅珩別被人沖散,又擔心宣明珠被行人沖撞,一路上沒心思看燈,大半目,都落在那道朱紅的影上。
他們之間隔著一人,梅長生的心卻向挨近。
只見隨步觀燈,臉上掛著輕松的笑容,比韻,又比小婦人盎然天真,是一抹獨屬于的神采,顰眉笑目,令一天一地的火燈都黯淡。
這樣的熱鬧,是悉且喜歡的場面。
似乎察覺到有人注視,宣明珠如玉的秀頸轉過來,梅長生避之不及,心跳怦然。
黑湛目被影搖曳開,他斂地笑了一笑。
恰好宣明珠后一個酒攤子上,老板為了招徠客人揭開了一壇子酒的泥封,香氣拍人,他自然而然地移開視線,提議道:
“此地的管仲春有些名氣,為殿下買幾壇回去,姑且嘗嘗風味。”
宣明珠微愣,擱在從前,要梅鶴庭主為買酒,那是萬萬不用想的買賣。怪道連寶都敢奓著膽子和他當面“板”了,有一說一,這人的子確實比從前好了不。
過去要捺著酒癮,如今自然不必了,有人送酒宣明珠從來不推。
此事不勞梅長生親去,梅豫早顛顛地去給父母跑兒。
在燈樹下等候的當兒,宣明珠想起來一事,隨口問道,“大人的酒量何時這麼好了?”
那日從太和樓回來,一酒氣,也沒見他醉,原來竟不是吹牛的。
人聲闐闐,一人要低頭湊在另一人邊才略聽得清的話,梅長生就著那個姿勢,頓了一下,而后微笑,“臣酒量那麼差,不樣子。”
其實是為了學的。箭高明,他便也一日一百箭地練習,酒量好,他便學會了喝酒。
很遲了,但他不能不做。
如果再給梅長生一次機會,他一定不會在自己的昏禮上,連喜酒也要由妻子擋去。
許是氣氛太好,桂樹花燈下的子得像一個手可及的夢,雋然的男子未飲先似醉,不由自主道:“殿下,我……”
“呀,猜燈迷!”寶忽然歡呼了一聲,被幾步外的一座五彩燈棚吸引,小小子直往那邊沖。
梅長生失笑,隨著過去,不忘回頭向宣明珠攬了下手:“跟些,別散了。”
這隨常的語氣讓宣明珠怔了一下。
繼而又好笑,這個沒逛過燈會的人,先別把自己丟了罷,倒囑咐誰呢。領著兩個小的拾步跟上。
猜謎不用他們當中的文探花大材小用,寶一人便包攬了半壁江山,到最后,那老板不得不賠著笑臉摘下一盞比其他樣燈都致的小雕檀燈籠,遞給那聰明絕倫的小君,連連拱手告饒。
意思別再猜了,給他留個掙飯錢的營生。
寶無辜地抬頭瞅瞅娘,再瞅瞅爹,是憑自己的才智得著的燈,咋個了嘛。
宣明珠笑著揪揪的小辮子,示意松苔取塊銀錁子給賣家。梅長生替寶接了那盞燈,用地道的吳音教:“囡囡道謝。”
“哦……謝謝伯伯。”寶乖巧聽從。
梅豫便趕忙把滿手提的燈籠都還了回去,好家伙,小丫頭再猜下去,他就得燈架子了。
誰想高興得太早,猜了燈謎后五口人又向前逛,一路上遇到什麼墨子、灶粑粑、又有那彩陶泥人、水荊編等新鮮玩意兒,只要寶看進眼里的,他這個專職跟班懷里的篋盒必定撂高一分。
他不平地看了眼兩手空空的小書呆,嘖了一聲。這一齜牙,前頭三人齊刷刷回頭瞅他,把梅豫盯得一脖兒,得,他認他認。
隨行的迎宵等人忙要上前接過,梅豫也沒讓手,笑道,“宵姨不必忙,這丫頭典型的胃小眼睛大,只怕一會兒也落不下你們。”
正說著,前頭出現一個舞獅子燈的小廣場,鼓吹彈唱,人群。宣明珠喜歡了,駐足觀瞧,三子便都圍在邊跟著看。
那咚咚的鼓聲仿佛按著心跳的鼓點在敲,梅長生左邊腔子被震得煩悶作痛,略皺了皺眉,面無尤地立在妻兒邊,慢慢計數著:是時候了。
當鼓曲最后一個音節落下,霍然,天上綻開絢爛的煙火,團團簇簇,如黃蜂出巢,撒花蓋頂。
眾人一片驚呼,寶興地手指天,就連見過宮宴煙火無數,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的宣明珠,也不覺被這場煙火吸引——還從未見過以桃花形狀作的煙火。
中間的金是層層桃蕊,圍在四周的五片紅焰磷便是花瓣,一朵接著一朵,疊疊復疊疊,將天空得無一空隙。
璀璨晶映的照亮宣明珠的螓首蛾眉,眼里盛了兩汪水,驚嘆于這一刻的熏灼之盛,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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