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卻被一個匠人為難住了。
“那請恕老奴無理了,這花兒您拿不走。”老侍人細聲細氣地賠笑,態度卻堅決。
在南囿當差半輩子,他早煉就一雙賊眼,見此人清雅謙和,文質彬彬,既非后宮侍,也不是那等惹不起的跋扈王孫。
腰間沒有象征職的金銀魚袋,卻又能在苑行走,想來是哪位得寵娘娘的娘家小輩,抑或公主殿下邊的面首,想折了花去討主上開心?
不管對方是誰,總之他不見兔子不撒鷹,似這等清貴人,總不會與一個半截土的奴才計較不是?
梅鶴庭的確不是仗恃份凌弱的人,清音如泉道:“老伯先將梅花與某,某今日之必將糴花錢送來,絕不食言。”
老侍人眉開眼笑,“那郎君便先取錢來,老奴必折一枝開得最俏的梅花給郎君。”
梅鶴庭抿,“出宮一來一回,耽誤我事。”
老侍人眼珠一轉,“奴才瞧您頭頂的白玉冠,真心不錯。”
“不。”
梅鶴庭沒想過有一日會同花匠人討價還價,殊無氣惱神態,正道:“君子正冠,昔者賢人子路結纓而死,故無論何時,冠不可。”
老侍人聽不懂,目滴溜溜又轉到青年腰懸的玉佩上頭。
他并不知曉這塊無字獨玉佩,是梅鶴庭四歲開蒙學時,族中尊長贈予他的,佩戴在二十年如一日。
君子無故,玉不離,何況是家傳之。梅鶴庭搖頭:“也不。”
老侍人沒話說了。他常年在中不假,卻也知如今的城歷經三朝治理,鑿運河通商賈,民富,兒郎更多風流,他還沒見過哄子卻如此吝嗇外的。
“折花也需解語人。”老侍人可惜地搖搖頭,“郎君心不誠,便休拿老奴尋開心了。”
第13章 桃他竟不知,喜歡的一直是桃花……
宣明珠并不知梅鶴庭此時在做什麼,在校場同馮真等人溜了一圈馬,大為暢快。
李夢鯨是個直脾,先前和長公主賭氣,過后又擔心起的手臂,疚道,“方才老大罵我就是了,老大許久不開弓,明日睡醒,臂上骨恐怕要遭罪。”
“你這位前任平章令的孫頗肖家風,口角何等了得,當年父皇都只有乖乖聽諫的份兒,何況小婦人哩。”
宣明珠學寶的口吻促狹,騁馬笑道:“晚上還睡什麼,我請大家去宜春坊楊大娘子飲酒,不醉無歸!”
李夢鯨目一亮,“老大已去見過楊娘子了?”
雙胞千金之一的傅芳芳笑道,“大殿下同楊娘子的,咱們是比不得的,只到時楊姊姊肯拿出些窖藏的好酒給咱們啊。”
諸人正說笑著,馬場的沙地忽然微微震起來,茫然所以間,只見一匹玄甲駿馬高躍四蹄沖進拒步柵欄,向宣明珠一行飛馳而來。
此馬一出現,上苑中養尊優的馬匹紛紛驚蹄不安。有人高喊:“何人如此妄為?——不對,這馬是戰馬!”
馮真臉警惕,不待他策馬攔在長公主之前,那匹玄甲馬在宣明珠三丈外收韁疾停。
“小淮兒?!”
宣明珠看清馬上之人,十分驚喜。
言淮,先帝親封的平南將軍,也是英國公府小世子。從前他可謂宣明珠后的第一跟屁蟲,七年前自請赴南疆隨軍戍邊,而今年紀才過弱冠,脂玉無瑕的面容,正介于年與青年之間。
進京馳騁這一路,長街兩側多秦樓楚館的小娘子向他招袖擲果,贊一聲風姿皎璨,絕不為過。
此時那雙被小娘子無比癡迷的眼睛,只深深凝視一人。
他仔細著宣明珠的眉目鬢發,與面上的每一寸,嗓音比起七年前,沉穩了很多:
“阿姐,我回來了。”
余人看見他神各異——昔日的京城第一紈绔回來了,他們是該放竹慶祝慶祝呢,還是先提醒城里的賭坊秦樓看好門戶?
“欸,言淮你作甚?”馮真突然吹胡子瞪眼,“你給老子下來!”
原來方才小將軍見宣明珠要下馬,道聲“阿姐別”,擰腰下鞍,轉而躍上宣明珠的坐騎,攏臂控住韁繩,整個作如兔起鶻落一氣呵。
他坐在宣明珠后,遒勁的手臂攬住纖腰,長一夾馬腹,寶馬駿駿然馳出。
“呸,什麼大晉的年將神,一回來就占便宜,立了多戰功也是狗不改!”
馮真活像個護短的老母,卻只能站在原地干跺腳,眼睜睜看著老大被拐跑。
“真真啊,如今敢當著小言的面稱老子的,除了英國公你算獨一份。”李夢鯨瞇眼看著那兩道影,角輕彎。
回來得可真是時候。
薰風撲面,不及腰間的一臂溫度灼人。
宣明珠在馬鞍上不自在地了,見對方圈得牢,也便隨小孩子高興了,尋個舒服的位置向后偎倚住,側頭問道:
“邊南之地多瘴癘危,這幾年你一切還好?此番回京,述職還是常留?”
耳鬢相磨間,發間紅的杜鵑掉落,正墜在言淮的襟領。
小將軍心尖輕,放慢馬速,兩條手臂都慢慢圈住宣明珠的腰,棱角堅毅的下輕輕擔在的秀肩上。
“我都知道了。”
長大的年話比從前了,可是心熱火盛,氣息噴在宣明珠后頸,激起一片麻麻的小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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