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嚇了一跳,一把奪過陸曈手中紅芳絮,慌道:“雖說陸醫士不花香影響,可也別湊太近了,終歸是毒。”
陸曈任由搶走花枝,一時沒說話,只側頭看向院中,大片緋花枝摞在角落,是看著也覺豔麗奪人。
看了一會兒,開口道:“阿秀。”
“怎麼啦。陸醫士?”
“給我吧。”
陸曈低下頭,撿起一花枝。
“我來整理這些花。”
……
過了三月,漸漸開始下起春雨。
藥院大門口的桃樹一夜被雨摧折,花枝散得滿地都是。
正對桃樹幾步遠的地方,醫正石菖正站在臺階上,指揮著醫工將醫院送來的紅芳絮堆放進庫房。
兩個年輕醫工手沒拿穩,一小捆紅芳絮從車上滾落下來,驚得石菖忙展袖捂住口鼻,斥道:“小心,這東西有毒!”
醫工們忙拿布將地上散落紅芳絮包裹起來,匆匆進了庫房。
石菖回頭,又拿手在臉龐空氣中使勁兒散了幾下,直到再也聞不見那花的芬芳香氣,這才垂手鬆了口氣。
紅芳絮是南藥房送來的藥材。
藥院隸屬侍省。掌按驗方、製藥劑,以備陛下和宮廷需用。其中炮製藥材所用材料,有一部分來自南藥房的藥園。
紅芳絮就是其中一味。
此花花名芳豔,卻毒不淺,單是聞過,也難免沾染毒。奈何妃娘娘所需治不寐之癥的一夢丹,其中最主要的一味藥材就是紅芳絮。故而再如何忌憚,每到年後三月,藥院還是得老老實實從南藥房接過這批紅芳絮,冒著風險炮製藥丸。
這實在不是一件好差事。
紅芳絮長在園子裡的時候,藥最濃,之後採摘下後,藥漸漸減淡。每次一瓶一夢丹就要耗費許多紅芳絮,妃娘娘驕跋扈,總對他們做的一夢丹不甚滿意,到最後,遭罪捱罵的還是他們這些藥院的人。
石菖嘆了口氣,一轉,方才運送紅芳絮的兩個醫工已從庫房裡出來。
“醫正大人不必憂心,”年輕醫工見他愁眉不展,以為他是擔心藥材不夠,主討好:“今年送來的紅芳絮比去年多,堆滿了小間庫房,一夢丹的材料是足夠的了。”
“哦?”石菖意外,“這麼多嗎?”
紅芳絮因毒太烈,難以採摘,採摘之人,大多會深花毒之苦。南藥房統共也就那幾個人,沒人願意冒著命之憂去採摘毒花。是以雖然每次送來的紅芳絮不多,石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妃娘娘只是夜裡幾日睡不好覺,那採摘紅芳絮的醫工,失去的可是大好康健的子啊!
都是做奴才的,何苦互相為難。
石菖是這樣想的,卻沒料到今年送來的紅芳絮突然加量了。
另一個醫工撓撓頭,道:“我聽說醫院新進了人,有人去了南藥房。可能增添了採花的人手,所以藥材才多了不。”
“新人?”
石菖愣了一下,旋即有些唏噓。新進醫使去哪不好,偏去了南藥房,還送去採摘紅芳絮……也不知是得罪了什麼人,這輩子都要賠在裡頭出不來了。
做奴才就是這點不好,生死命,全憑頭上人拿,由不得自己。
他負手,朝著庫房慢慢走去,嘆道:“製藥去吧,但願今年的一夢丹,娘娘能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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