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黛瓦，重重宮墻。

皇帝寢宮時不時有侍宮進出，行匆匆，垂首凝神，不敢怠慢也不敢一口氣。

而寢宮外殿，皇后與瑞王，容國公與平長公主，丞相與六部尚書等人，靜默站立著，都在等進去替皇帝診斷的太醫出來。

足足一個時辰過去了，幾位老太醫才從殿走出來，神凝重。

平長公主見狀焦急地開口詢問：

“太醫，況如何了？”

問的當然是從昨晚昏迷至今的皇帝，音落，在場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從殿出來的幾位老太醫上。

老太醫們聞言變得局促，面面相覷，可把等著答復的人都給急壞了。

最后才推出了一個年紀較大，經驗較足的太醫回答問題：

“皇上洪福齊天，暫無大礙。”

那老太醫頭發花白，巍巍說著模棱兩可的話，讓在場的人心中一沉。

平長公主聞言皺起了眉頭，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聲音多了幾分嚴厲：

“那為何還沒醒來？”

老太醫聽到平長公主的質問，忍不住抬手了額頭滲出的細汗，支支吾吾地回道：

“皇上為國為民日夜勞，導致氣虛弱，所以昏睡過去了，養足神了自然會醒。”

平長公主收回視線掃了那幾位太醫，幾人都心虛地躲開了犀利的眼神，平長公主臉沉，追問道：

“何時能醒？”

那老太醫見平長公主不依不饒，也編不下去了，“這……”

平長公主看他神閃爍，便知道這些老家伙在打什麼算盤，不由冷笑一聲道：

“你們每次都是這套說辭，不是氣虛就是勞累，還能不能有點新鮮的了？要是醫不行就別逞能！”

幾位老太醫年輕便太醫院，都是通過層層選拔出來，醫拔尖的醫者。但人一旦安逸便容易松懈，以前宮中有什麼疑難雜癥都有慕容盛頂著，他們也就給后宮娘娘們看個頭疼腦熱之類的，哪里需要用到多麼高超的醫？

所以當初慕容盛一死，他們可是愁白了一頭烏發，好在他們年紀也大了，只要安穩度過幾年，便能告老還鄉。

然而沒想到慕容盛死后，這怪事就特別多，先是皇帝久病不見好轉，然后是鼠疫/發，他們有什麼辦法？只好日夜祈求上蒼，災禍別降臨到自己頭上，誰知禍，終究是躲不過的！

皇帝究竟生的是什麼病，他們確實無法診斷，既像氣兩虛，又像積勞疾，可總的來看，又兩者都挨不著邊，這種況他們從未見過，實在詭異。若是如實相告，那豈不是變相承認自己醫不行？

于是幾位老頭心照不宣地想要瞞此事，沒想到掃卻被長公主卻一言點破，幾位年逾半百的老太醫頓時老臉紅了起來，一時無言以對。

一旁的皇后見狀眸一轉，上前一步開口：

“平長公主雖然心急，也不能寒了竭盡所能的太醫們的心吶。”

皇帝雖然明令讓平長公主還保留著封號，但也已經出嫁了，訓斥起宮里的事與人倒是稔得很，完全不把這個主人放在眼里啊！

都到這個時候了，皇后竟然如此不分輕重，怪不得教出來的蕭鸞難堪大任！

平長公主聞言冷笑一聲，自顧自地問那幾位憋紅了臉的老太醫：

“不是嗎？我可

記得西北鼠疫橫行時，太醫們誠實得很。”

那老太醫沒想到平長公主竟然連薄面都不給皇后，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指責他們當初聽聞西北鼠疫兇險便推三阻四的行為，憤不已。

但卻無力反駁的話，于是老臉一橫，牙一咬便沖著皇后行禮：

“是老臣醫不湛，有愧于皇上的信任，待皇上龍痊愈，老臣必定上書告老還鄉，當務之急，皇后娘娘還是另請高明！”

說完便拂袖離去，其他幾位太醫見狀紛紛效仿，看起來像是被平長公主冤枉，憤憤不平離去的。

蕭鸞看著那些太醫倉惶離開的背影，一副唯恐天下不的模樣，“姑母這個節骨眼上將太醫們遣走，誰來給父皇看病？”

平長公主并沒有回答蕭鸞的問題，而是偏頭對守在一旁的蔣睿道：

“蔣統領，你去趟燕王府將燕王妃請進宮來！”

慕容瑾？

皇后心中一沉，在平長公主提起鼠疫時就應該猜到了的用意，皇帝如今昏迷不醒，若是能醒來，第一件事可能就是立詔立儲君。

如今蕭衍不在京都，寵的是蕭鸞與蕭懿，皇帝立詔時未必會想起蕭衍來。

但若是皇帝醒了知道是慕容瑾醫治好了自己，龍大悅將蕭衍立為儲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慕容瑾進宮！

思及此，皇后便拿出了自己主人的姿態來，緩緩開口：

“平長公主莫非忘了，沒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隨便進宮！”

平長公主聞言冷笑一聲，“哦？這是在說我擅自進宮了？怎麼，你要循宮規將我關進大牢，還是瑞王想代皇兄發布施令？”

一雙好看的丹眼先是定定地看著皇后直腰板的模樣，而后轉向蕭鸞，敏銳而犀利。

皇帝還沒駕崩，如今重病在床，這對母子便已經開始算計那皇位，實在是也太過分了！

蕭鸞能到在場其他人投來熾/熱的視線，連忙開口辯解：

“姑母說笑了，只是三弟妹一介子，怎可好替父皇診脈醫治？”

平長公主冷哼一聲，“你讓一個子去西北應對鼠疫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

蕭鸞頓時被噎住，啞口無言。

平長公主繼續道：

“若不是燕王妃這個子，治好了鼠疫，換來了與大歷的和平相，你們如今能安穩地在這朝堂上勾心斗角？”

在座的其他人聽出了平長公主話里的若有所指，紛紛垂首噤聲，寢宮外殿一時雀無聲。

至始至終沒有站過陣營的宋太傅，看著滿朝文武心虛的模樣，老臉一沉，嚴厲的聲音響起：

“燕王妃乃皇上封‘大蕭神醫’，醫高湛天下人有目共睹，如今皇上昏睡不起，為了皇上的龍著想，破個例又如何？”

在座的人大部分師從于宋太傅門下，老師都開口了，他們哪里還敢說句不是？

平長公主見無人反對，邊看向蔣睿，“那就有勞蔣大統領跑一趟了！”

蔣睿應聲便轉往門口走去，但這時，殿有一子緩緩走出，住了他：

“等等——”

正是涼妃，掃了眾人一眼，最后對殿中微微頷首，一字一句地開口：

“皇上醒了，有請容國公與平長公主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