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正，章佩佩準時出現在慈寧宮，笑容滿臉將食盒遞給，自個兒大大方方上前來給皇帝行禮。

裴浚穿著明皇的龍袍，手里搭著一串佛珠，朝神淡淡點了頭。

太后就坐在皇帝側，一致的湛藍緙褙子，滿頭珠翠，雍容華貴，一生不曾生兒育，是真心疼章佩佩的，和悅吩咐，“今日你侍奉皇帝用膳。”

裴浚倒是委婉拒絕，“表妹是太后娘娘掌上明珠，就不拘這些禮數了。”

他不喜歡人往他跟前湊。

看上的他毫不猶豫，沒看上的他誰也不客氣。

太后神斂了斂。

一年了，裴浚始終疏離地喚“太后娘娘”或者私下換一句“皇伯母”，卻絕口不認為母親，太后心里是有些介意的。

不過也能理解，聽聞湘王夫婦將他視若珍寶，舐犢深，他母親過世也沒幾年，心里頭恐怕惦記得很，要是裴浚為了權勢低頭改換門庭，還真人瞧不上。

母親可以不，佩佩卻必須娶。

太后堅持道，“佩佩，你不是捎了食盒來嗎？給陛下呈上。”

章佩佩在皇宮侍奉一年，早就看出兩位神仙暗地里的鋒。

國璽至今還在太后手里呢，皇帝每日閱過的折子，最后還得太后來蓋章，雖說太后極駁斥皇帝的決斷，但這終究了帝王逆鱗，章佩佩知道皇帝不喜姑母，也不敢過于越界。

很懂得分寸，笑瞇瞇將食盒呈上，三樣佳肴擺出來，隨后很快退去一旁，恭謹道，

“陛下，夏日熱，擔心您胃口都不大好，臣便挖空心思尋了人給您換花樣，您嘗一嘗，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章佩佩知進退，裴浚也不能不給面子。

太監試過毒之后，裴浚便拾起銀筷，一眼看到了那盤巧秀麗的積玉糕，也沒多想，就夾了一塊，滋味綿，口即化，與前日寧送的糕點如出一轍。

莫不是那丫頭的手筆？

裴浚吃了半塊，就頓住了。

太后見他眉尖微蹙，只當糕點很不合他心意，立即便沉下臉，

“膳廚的廚子哪個不曉得皇帝口味，佩佩，這是何人做的糕點？宣來問話。”

話里話外要治罪。

章佩佩急了，不可置信看著皇帝，嘗過了，滋味極是不錯，皇帝不可能不喜歡呀。

裴浚當然聽出太后言下之意，腦海不知怎麼就浮現那張弱弱的臉，破天荒發了善心，

“沒有，味道不錯。”

于是，裴浚將那盤積玉糕給吃了，另外兩盤菜就沒。

吃了積玉糕，免了李寧被罰，不吃另外兩盤菜，省得章佩佩繼續麻煩人家。

他竟然也有善解人意的一天，裴浚嘲笑自己。

章佩佩先是松了一口氣，接著便失了。

還以為寧能抓住他的胃呢。

這皇帝果然難伺候。

也不知道這輩子哪個人能稱他的心。

章佩佩興致缺缺回了延禧宮。

這一日夜里下了一場暴雨，次日天氣轉，暑氣大消，章佩佩打算拉著兩位姑娘去花園氣，這回太后又遣人來喚，

“娘娘今日心不錯，說是讓姑娘攜帶幾人去慈寧宮請安。”

太后此舉也有深意，前段時日皇帝置了春岫，說是因一貌子而起，而后來眼線來報，說是章佩佩與那姑娘走得近，太后擔心章佩佩被人利用，于是想替掌掌眼。

章佩佩便帶著寧與楊玉蘇往慈寧宮去。

寧從未去過慈寧宮，又聽聞太后極有威儀，心存懼意，畢竟沒學過什麼規矩，若是惹了太后不快，被打板子可就麻煩。

章佩佩卻作保道，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

楊玉蘇倒是曾隨母親見過太后，笑著寬，“放心吧，太后不會為難年輕后輩。”

寧心稍稍回落。

三人進去時，太后歪在東窗下假寐，先前暑氣太盛，屋子里不得不鎮冰塊，可鎮了冰塊覺著涼，不鎮冰塊又熱得慌，太后這段時日過得并不好，直到今日暑氣消退，人才神奇氣爽，趁著機會補了眠，一睜眼就看到三個姑娘齊齊整整在跪下請安。

“你跪什麼？”太后嗔了一眼章佩佩。

章佩佩之所以下跪實則是給寧做示范，爬了起來，笑瞇瞇湊到太后跟前，

“您不是老說我不懂規矩，我今日便規矩一回。”

太后搖頭失笑，目最后落在寧與楊玉蘇上，

“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楊玉蘇是見過的，太后心中有數。

直到看到寧，那張巧的小臉慢慢在太后視線下抬起，就仿佛是一幅渾然天的水墨畫一點點攤開。

太后看清那張臉，心神震了一震。

這會兒忽然明白春岫為何會痛下殺手。

居皇宮幾十年，太明白這樣一個人會意味著什麼，想當初先帝可不就是沉迷于，食用各種丹藥夜夜笙歌麼，最后子被挖空，也沒留下一兒半。

章佩佩將這樣的人帶在邊，到底是福是禍。

有些責備小侄不諳世事，沒有防人之心。

太后心里有些顧慮，面上卻不聲，“起來吧。”

寧靦靦腆腆站起，“謝娘娘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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