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宣榕瓷玉般的臉上神如常:“行,剖吧。另外你去安一下余鵬大人,老人家年紀大了,激容易不適。”
監律司盡是銳,他們像是沒有的機械,迅速執行命令。
不過半盞茶,已有人恭敬來稟:“卿,我們在付東的胃里,發現了一個這個。但恕屬下愚鈍,沒見過這是什麼。您看看?”
說著,青衛托起鐵盤。盤里,是一個已經洗凈干的鐵球。
鐵球不大,不至于硌著胃部,讓人出來;但也不小,直徑約莫一指寬。表面漆黑亮,偶有一兩道無規則的劃痕。
宣榕無奈地抬手,一指那邊嚇得鵪鶉似的天機部一眾人馬:“老師傅都在這里,你不問他們,來問你家大人能問出什麼?”
季檀亦點頭:“我確實不知,去請教一下制司的諸位大人吧。”
青衛們忙不迭捧著托盤問人了,只聽見那邊稀奇聲音此起彼伏:
“咦,沒見過!我們這邊滾珠和轉軸的零件,基本上還要小點。”
“而且這材料稍重,不像鐵,像鎢。”
“來點酸腐一下看看!”
“你們做工做多了,走火魔了吧?!他娘的這是證據,不能!!!!”
“這中間是不是有隙啊?踩一踩能踩開嗎?”
“滾!!!”
宣榕:“…………”真熱鬧。
好一會兒后,青衛一臉失地走了回來,俯首道:“只能確定,不是制司三儀這邊尋常的零件。”
宣榕輕聲道:“無事,給我看看。”
剛想捋袖拾珠,一只修長的手橫斜而來,搶先一步將鐵球捻起。
的指尖只到了青年的手背。一即分。宣榕一怔:“嗯?耶律?”
耶律堯挲著掌心鐵球,思忖片刻,忽而指骨蜷起,像是用了點力握,再張開手時,本來渾然天的圓珠四分五裂——那裂隙頗為規整,橫平豎直,約有細小刻字藏于其。
他將掌心平攤在宣榕面前,懶洋洋地道:“應該是付東自己做的鐵球。仿照孔明鎖鎖死了,里面有小木是鎖眼,用力震碎木,就能打開了。上面,似乎真的有些了不得的東西呢。”
宣榕瞳孔驟。這個距離,甚至能看到耶律堯腕上淡青管。
自然也能看清他掌心碎裂的鐵珠,那被打磨平整的矩形部,刻了一行行小字。
字跡小巧玲瓏,堪稱巧奪天工:
“天通渠——昭平元年始建——五分之三——蜀南”
“諸葛弩——乾泰五年——七分之六”
“蛟龍車——乾泰三年——試行(第三次失敗)——橫軌在建——全國”
“……”
一樁樁,一件件,將天機部尚書那份捋思路的名單,條分縷析地按照“戰”、“民生”、“通用”等不同品類,寫明了何時開始,進展如何,布局在何。
確實,一般人看不懂,但能夠看得懂的人,定是能左右時局之人。
也定是會左右時局之人。
在某一個瞬間,宣榕素來恬淡平和的神,居然可以稱得上冷厲嚴肅。
但很快和緩下來,不聲地將散開的鐵塊攏掌心,找了個荷包裝著,收了。
又對季檀輕聲道:“仵作合的手藝應該也不錯吧,去制司三儀討個滾珠子,再進付東的胃里。另外,暫時委屈余鵬大人一下,把他關進牢里吧。”
宣榕頓了頓,囑咐道:“態度和緩點,和老人家就說案子有疑,還要審。這幾日天冷,昭獄暗,備好火爐和厚被。庭芝,你們有時候嚴肅得太嚇人了。”
這麼多年,季檀從來不笑,倒也不是對誰甩臉,純粹是不喜言笑。
擱在斷人生死的監律司,嚇人的程度更上層樓。
聞言,季檀冷著臉點頭,恭敬應是:“好。郡主,正常一案快則十天,慢則數月。這次案件‘證據’充足,‘口供’劍指,再加上臨近年關,案子基本會趕在年前完事。所以,臣可以趕到兩天結案,今日即可將尸收斂了,讓付東母親送歸西涼。只是,臣斗膽一問,您想要……詐誰?”
宣榕猶豫要不要說出猜測,季檀又道:“若有懷疑人選,臣也好盯著一點。”
宣榕緩緩報了個名字:“衛修。”
衛修是昔詠七年前生擒的那位西涼儲君。一直圈進在都北宮。
說來,他和昔詠兩人確實有“緣分”,特別在喬裝改上,如出一轍。
不過,昔詠是巾幗作兒郎,而衛修,則是男扮相——
誰讓西涼在某種程度上,以子為尊,歷任君王皆是子呢?
這個奇怪的國度,自稱命于天,以機巧著名,子的手小且巧,反而在生產與生活上,占據了更高的話語權。
季檀一震,稍一思忖,出個“無怪乎此”的表:“給微臣即可。”
此案在余鵬老大人的喊冤哭嚎里落幕。
宣榕注視著被拖走的老人家,有點不忍。忽然,看到那老頭隔著人,俏皮地沖眨了眨眼,又繼續中氣十足地嚎起來,甚至還朝一旁耐心解釋的季檀甩臉:“先帝在時,都不敢這樣對我,你們這些小子算老幾?!我要見陛下!你們這是愧對老臣!!!皇天后土在上,臣實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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