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榕溫聲道:“沿路各地的風俗、民生概況、生產景、稅收支納等等,匯了三卷,你回去好好閱覽一下。也算足不出京,了解西北實了。”
謝旻不敢置信:“沒了……?你給母后的禮可是那麼大那麼長一卷賀壽圖啊!給父皇的也是,沿途寺廟供奉的八十一顆香珠,他不釋手,剛拿到就帶上了,怎麼我的就是……???”
宣榕微笑。而一旁,耶律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三個隨侍,見他們言又止,有幾分坐立不安,便道:“這酒略猛,我去外面吹個風。”
他徑直離開,將私空間留給眾人。本來尷尬的閣氣氛微緩。
而四下安靜,隨侍也都是心腹。謝旻收起嬉笑,正道:“還有一事。姐,天機部丟了一張戰車結構圖,這其實不重要,這種戰車西涼十幾年前就研制出來了,我們還算是抄他們的。但是——”
“這上面,有天機部尚書捋思路時,隨手寫下的,目前我齊研制軍械、壑、水利、民間用等等的計劃表。比較齊全。雖說一般人看不懂,但若是落別國,恐有后患。”
宣榕一凜:“特別是近來京中外邦這麼多。”
謝旻頷首:“正是。”
宣榕問道:“舅舅知道嗎?”
謝旻避開目,答案顯而易見,帝王不知。
謝旻咬牙道:“這事可大可小,說不準被哪個五大三當油紙包東西吃了都有可能,但,就是怕萬一。我在排查了,想借公主府暗衛一用,監視各國使臣。”
宣榕無奈看他:“得了,你最近不是在跟著禮部忙明年春闈麼,我幫你查吧。正好我也要查點自己的事,一起更方便。別擔心,各國報本就互相的篩子似的了,舅舅就算知道,也不會說什麼的。”
眸恬淡安,謝旻繃了十來天的心忽然一松。
他舒了口氣,看向窗外,又緩緩皺眉:“多謝表姐。不過說回來……你怎麼會到耶律堯?”
窗外,有人憑欄而眺。手中一盞玉杯,杯中酒清湛,他挲杯口,卻遲遲未飲。
倒是便宜了他指骨上的一尾青蛇。
宣榕如實道:“在萬佛那塊,他夜追耶律金。”
“嗯?”謝旻抓住了重點,一副“你被妖妃蠱”的見鬼樣,“也就是說,耶律金是死在你面前的?”
宣榕:“……是。”
謝旻痛心疾首:“你都親眼見他殺人了,還讓他跟著你回都啊?!”
宣榕遲疑道:“他想治病。我當時琢磨,他應該有所顧忌,不至于中途把我綁了賣了,就允了。”
“等等……?”謝旻一愣,意識到哪里不對,“綁了賣了?為何覺得他會這麼做?”
宣榕微微一愣:“他以前不就討厭我的嗎?”
謝旻:“………………”
他差點沒一蹦三尺高,翩翩風度也不要了,遙指耶律堯,半天沒支吾出一個字,最終選擇閉。
短短瞬息之間,太子殿下想了很多。
首先,要是猜錯造誤解尷尬就遭了,還是含糊過去更為穩妥。
更何況,就算是真,憑什麼幫他點破???
喜歡表姐的人能從都排到嶺南,他算哪蔥?
于是,謝旻出了一個神莫測的笑:“對,我就是擔心這個,反應才這麼大。”
*
一頓晚膳以“表面太平”告終。
這倆舊日冤家沒說一句話,宣榕也實在無法緩和兩人矛盾,便只能暫時作罷。
傍晚歸家時,便回了房間,徑直在桌案前落座。草擬了幾封協助調查的書信。
窗外,雪落無聲,不知不覺覆了一層白。
不知過了多久,有叩窗聲,宣榕近乎習以為常地開鎖推窗,果然,追虹撲閃著翅膀飛進,落在木架上,抖落一細雪。
宣榕奇道:“這麼晚,怎麼來了?”
卻見追虹里叼了一柄直刀,它甩了甩足腕,示意宣榕看信。
宣榕接過刀,失笑著打開竹筒。
紙上字跡力紙背。
“三件事。”
“其一,不惡。”
“其二,收刀。”
“其三,謝旻所指圖紙,在北城區見過。”
宣榕收了刀和信,正琢磨著要不要回一封,就看到追虹像是怕打擾到,見任務完,立刻撲著翅膀,自窗外飛走了。
喊了聲,沒喊住,只能作罷。卻又耳尖微,發現鷹嘯似是憑空消失。
宣榕若有所思地披了件厚氅,將兜帽戴上,提了馬蹄燈,踩雪踏冰,自后院偏門而出。又繞了幾圈,來到最靠近公主府巷道的一個口。
果然,臨近年關的彎月不濃,淡淡月下,遠,青年正抬了臂,任由蒼鷹落于護腕。
他肩上一層白,竟也不覺得冷,輕輕問鷹:“送到了?”
第33章 季檀
玄鷹爪鋒喙利, 本是猛禽。
此刻,溫馴地斂翅,小啄米似的點了點腦袋。
耶律堯“嗯”了聲, 正準備走,倏而聽到后細碎腳步, 有所般側頭來。
一愣。
夜半霧氣里, 宣榕踩著剛落的積雪而來。
后, 府幾株紅梅花枝橫斜, 灼灼其華。而手中燈盞搖曳,暈暖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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