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今朝印象中，林酒這個人，是沒有心的。

    他還真沒想到，會哭這副鬼樣子。

    林酒顯然也沒想到陸今朝會來，慌忙了下眼角的意，微微抬起下，又恢複了曾經那副清冷疏離的模樣。

    隻是嗓子沙啞得厲害，無形中為增添了幾分脆弱。

    “陸先生，你過來了啊。”

    “你哭了？怎麽回事？”

    陸今朝沒接的話，他強勢地托起的下，不給閃躲的機會，強迫與他對視。

    “林酒，告訴我，為什麽哭！”

    為什麽哭呢？

    林酒紅著眼圈將臉別向一旁。

    為那黑暗不堪的過去，為那看不到的未來。

    也因為害怕……害怕會再一次連累的至親。

    十年前，因為爸爸媽媽及時出手相救，秦鋒、宋富沒有得逞，逃過一劫。

    可每一次從那染的夢魘中醒來，都寧願十年前遍髒汙、也寧願死的人是！

    “林酒，說話！”

    林酒遲遲不開口，陸今朝臉不由得有些難看，他從來都不是有耐心的人，但看著麵前難得染上脆弱的姑娘，他還是又加了一句。

    “隻要你說，我便會好好聽著。”

    林酒依舊沒說話。

    本就不是話多的人，習慣了自閉，連向別人傾訴都不會。

    將自己努力藏起來多年的淋淋的傷口盡數展現在別人麵前，更做不到。

    許久，才以公事公辦的態度開口，“今晚是最後一晚上，陸先生，我們開始吧。”

    “在你心中，我就隻會做這種事？”

    陸今朝強行將轉向一旁的小臉掰過來，霸道，不容抗拒，“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你哭這樣！”

    林酒輕輕咬了下。

    真的說不出口，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許久，還是淡漠疏冷地說了句，“我沒事。”

    陸今朝難得如此有耐心地追問一個人，卻半天都憋不出句真話，他徹底沒有了耐心，他極其冷酷地將推開，轉，頭也不回地離開。

    聽著公寓大門重重關死的聲音，林酒那濃黑如同羽一般的睫，也克製不住了。

    他還是走了。

    他應該是徹底厭惡了，那一晚上，他以後也不會讓補了吧？

    這樣也好。

    就是上更冷了。

    黑夜總是能將人的疼痛無限放大、拉長，林酒瑟在牆角，麵前是潔白的牆壁，可卻覺得，那大片的刺眼刺心的鮮紅，無不在。

    就在以為終將要被這人間地獄徹底吞沒的時候，門鈴聲再一次急促地響起。

    麻木地起，從貓眼中看到是他，還是拉開了大門。

    “陸先生，你怎麽又回來了？”

    陸今朝星眸中依舊是化不開的冷漠與疏離，“我說過我喜歡公平。你欠我的債還沒有還完，我為什麽要走？”

    “那你剛才……”

    林酒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注意到，他手中提著兩個大到誇張的購袋，裏麵盛著的，是滿滿的食材。

    他剛才去樓下，是去買食材了？

    他買這麽多食材做什麽？

    似是看出了心中的疑，他好心地開了下金口，“剛才你肚子了。”

    林酒小臉一紅。

    今晚沒吃東西，方才又哭了那麽久，很耗力，的確有些了。

    就是沒想到肚子的聲會被睡友聽到，真尷尬。

    可能是尷尬太霸道，在心髒占據的位置太多，心裏忽而就沒有那麽冷、那麽疼了。

    見他提著食材進了廚房，鬼使神差的，忍不住走到了廚房門口。

    十分意外，他這樣養尊優，高高在上的人，竟然會做飯。

    他渾上下，都像是造者心雕琢出的藝品，他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拿起菜刀，更是說不出的好看。

    他切菜的模樣，專注又認真，廚房中暖黃的燈灑落在他上，讓他看上去，如同沾染了人間煙火的神明。

    而神明，正在為做飯。

    除了爸爸媽媽、爺爺，第一次有別人，特地為做飯。

    很溫暖。

    林酒心髒劇烈跳了好幾下，發現，竟然有些貪這樣的溫暖。

    陸今朝鮮下廚，但他學習能力強，他的廚藝還算是不錯。

    他今晚煮的是頗為簡單的蔬菜瘦麵，他作優雅又利索，很快，兩碗熱騰騰、香噴噴的蔬菜瘦麵便被他端到了客廳的餐桌上。

    他小時候每一次心不好，大嫂都會為他做一碗熱騰騰的蔬菜瘦麵。

    大嫂的廚藝特別好，他每次喝完熱乎乎的湯，所有的煩憂，都一掃而。

    可惜，大嫂生風回的時候，死在了產床上。

    預產期前一天，吳欣蘭帶著陸洵來陸家鬧，陸洵那個蠢貨，惡毒地將推下了樓梯，大出慘死。

    他厭惡極了陸洵，所以，那晚林酒主勾他，他才會順水推舟！

    “吃飯！”

    陸今朝收回思緒，他將一雙筷子放在林酒麵前，不鹹不淡開口。

    林酒愣了下，帶著幾分茫然的笨拙坐在餐桌前。習慣了這個世間冷漠待，麵對突如其來的溫暖，不知所措。

    “怎麽，想用眼睛吃飯？”

    見也不筷子，隻是傻乎乎地盯著麵前的那碗麵，傻得還有點可，陸今朝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林酒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拿起筷子，真心實意地對著他說了句，“陸先生，謝謝你。”

    他討厭總是公事公辦地對他說謝謝！

    陸今朝不悅地擰了下眉，“不必謝！我可不想你一會兒暈在床上！畢竟，我對睡死，毫無興趣！”

    林酒心中遏製不住燃起的那一小簇溫熱的火焰瞬間熄滅，方才因為空氣太過旖旎腦海中生出的那點兒不切實際的泡沫，也徹底幻滅。

    是了，他們隻是走腎不走心的睡友。

    他對所有的好，不是因為在意或者喜歡，隻是因為，他想更痛快地睡。

    像這樣的睡友，他究竟有多個，隻怕他自己都數不清。

    方才替他接電話的人，應該和一樣，也是他眾多睡友中的其中一個。

    得有自知之明。

    人在極度脆弱的時候，最容易錯把別人不經意間帶來的一點兒溫暖，當了真心，傻乎乎地弄丟了自己的心。

    不能犯這樣的錯！

    想明白後，林酒桃花眸中氤氳起的所有的迷霧都化了最疏冷的清明，“陸先生你放心，今晚我會好好表現，不會讓你覺得吃虧。”

    他頭一回為人洗手作羹湯，是希能長點心，對他敞開心扉，誰稀罕在床上好好表現！

    陸今朝心口悶得如同塞進去了一團棉花，他麵冷凝、食之無味地吃著麵前的麵條，“隨你！”

    林酒見他麵忽然變差，覺得他應該是嫌吃得太慢，他等得不耐煩了。

    連忙加快了速度。囫圇吞棗地吃下這碗麵後，試探著問他，“陸先生，你先洗澡，還是我先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