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冬天最冷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夏星眠一個人去醫院復查。醫生說的骨痂長得很好,骨折線也基本消失了,給拆了石膏。
離開時,卻問醫生多要了一卷紗布。
在家時,把紗布纏在手上,手還耷拉著,干啥啥不行的樣子。
去了學校,就把紗布拆了,開始花盡一切心思找兼職。
周溪泛坐在旁邊,眼看著下載了半個面板的找工作app,短短兩天,已經找了圖書館、服務員、鋼琴家教三個兼職了。
“你瘋了?”周溪泛非常不解,“陸秋蕊不是給你錢嗎?”
夏星眠頭也不抬地看手機,“給的錢是拿去還債的。”
周溪泛:“那這些……?”
夏星眠劃過屏幕上那些兼職app,說:“這些準備攢起來,給未來做點打算。”
周溪泛耐人尋味地笑,一邊轉筆一邊調侃:“通常況下,人要是突然開始考慮未來,就是心里有了想負責的人咯。”
夏星眠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在天臺那晚,腦子里出現那句話時,有些東西就已經變質了,有些也沒辦法再回頭。
對陶野不再僅僅是短暫的、囿于的迷,還多了一種妄圖把對方納未來的認真。
意識到這一點時,夏星眠心很復雜。開始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只知道,以前陸秋蕊是著的天,所有的都無比卑微,又終日無休止地來回自我撕扯。
可陶野不一樣。
陶野是和一起站在地面上的人,可以拉著的手,陪著,給予最真實的溫度,與最不真實的夢。
周溪泛湊過來,看了眼的手機,說:
“你的手不是才好,接這種鋼琴家教的活兒,能彈嗎?”
夏星眠回過神,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應該……可以吧。”
周溪泛:“別勉強,錢可以慢慢賺,手恢復不好可是一輩子的事。”
夏星眠:“錢可不能慢慢賺。”
周溪泛:“你到底急著買什麼啊?”
夏星眠繼續用手機和學生家長確定上課時間,含糊吐出三個字:
“……沒什麼。”
夏星眠去教課的家庭人都很好,那家父母都是老師,對非常客氣,還把蘋果切牙兒上牙簽端給吃。
小孩才上小學二年級,短胳膊短,坐在琴凳上腳都夠不到地,趴著琴蓋上,一筆一劃地用鉛筆抄最基礎的五線譜音符。
夏星眠第一次來這家面試時,坐在他家鋼琴旁彈了一首《卡農》。兩個家長看著修長纖細的十指在琴鍵上起舞,白,黑長發,頸長背直,清雅絕塵,馬上敲定了做自家兒的家教。
獨立天地間,清風灑蘭雪。
太了。他們仿佛在夏星眠上看到了自己兒的未來。
課上,夏星眠教小孩彈簡單的音階,在高音區彈,小姑娘在中音區彈。正彈著,小孩忽然指著夏星眠的手說:“大姐姐,你的手心的。”
便拿了紙巾,默默去汗漬。
傷筋骨本就恢復不了太快。不過就算手疼得出了汗,也毫沒表在臉上。
課時費是按次數結的,上完課就得到了第一筆報酬。
給錢時,這家父親嘆:“你彈得真好,是音樂專業的學生麼?”
夏星眠禮貌地回答:“不,我讀財經。”
男人:“真可惜,你的水平連我們這些業余人都能聽出來不一般。如果你在鋼琴這方面長遠發展的話,未來一定大有建樹。”
其實小時候的確是準備走職業鋼琴家這條路的。不過很顯然,藝是一項長遠投資,且能不能回本還是個未知數。而如今的只需要快錢。
念財經好。陸秋蕊好像也是念財經出的,萬一走商路功了,為另一個陸秋蕊呢?
……雖然這種幾率無限接近于零。
夏星眠坐在公車上,一會兒幻想變得特別有錢用鈔票砸陸秋蕊的樣子,一會兒又幻想扛著滿是錢的麻袋給那些債主發名片一樣發錢。想著想著,自己都忍不住笑,覺得這白日夢容真浮夸。
可聽過陶野說的那些話后,至敢做這種夢了。
后來,白日夢越做越遠。
甚至幻想到一些擺不上臺面的小心事。
因為的手傷,這一個月和陶野是純純的蓋棉被聊天。其實愿意陶野來,可陶野每天只是做飯、做家務、上班、幫抄筆記、給念書聽。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一個月過得清湯寡水,無比高潔。
寡淡這樣,也難免走神的時候會胡思想些兒不宜的東西。
公車報了下一站的提醒。
就快到家了。夏星眠從包里取出紗布,又纏上自己的右手。
——或許陶野不,是不想影響的手恢復?
夏星眠腦海里忽然蹦出這個念頭,裹紗布的作頓了頓。
但很快繼續向手上裹。
如果陶野知道手好了,可能的確是會愿意和做那種事,所有癡心妄想都可以得償所愿。
……但就再也沒有留在那個屋子的理由了。
今天陶野休息,不用去酒吧,也沒有其他人要陪,在廚房給夏星眠做大菜。
說是要燉好幾個小時的大骨頭,要是擱在平時是絕對沒有閑時間做的。
陶野正看鍋,后廚房門忽然開了,回頭看到夏星眠握著門把手。
“怎麼了,小滿?”問。
夏星眠囁嚅:“我……我就看看你。”
陶野不笑:“我有什麼好看的?”
以往陶野都很忙,所以做飯都穿著可以隨時出門的齊套服,帶著致的妝。今天不同。穿了件寬松居家的長t恤,圍著白碎花圍,頭發扎馬尾,松松的,耳鬢邊有碎發翹著。
也沒化妝,五干凈又清秀,夕的暖暖地照進來,都能看見臉側細細的絨。
夏星眠一回家,看了一眼陶野就挪不開目了。陶野坐沙發上盯著看,陶野來廚房了還要跟過來看。
陶野趕:“你去沙發上等,別在這里。”
夏星眠猶豫了一下,問:“能不能開著廚房門?”
覺得這樣的陶野真好看,想在沙發上也能看到這個樣子的陶野。
陶野無奈道:“你到底想干什麼呀?廚房門開著油煙不就全出去了?”
夏星眠:“姐姐……”
“好了,先出去先出去。”陶野推出廚房,關上了門。
又忙了一會兒,后的廚房門忽然再次打開。
陶野一回頭,看見夏星眠舉著手機對著。
“喀嚓”一聲,拍了一張照。
夏星眠開心地拿著手機朝陶野晃了晃,“這下可以在沙發上慢慢看了~”
陶野看夏星眠高高興興地跑到沙發邊的樣子,越發覺得后面要長出狗尾了。
大骨頭熬好后,陶野用骨頭湯給夏星眠泡了一碗飯,并著撕碎的小與蘸碟。
夏星眠用左手拿勺子吃,右手還是蜷在膝蓋上。紗布白得像雪,一點兒藥味都沒有。
陶野的目在過于白凈的紗布上停留了一會兒。
又默默移開,什麼都沒說。
飯后,陶野像往常一樣,幫夏星眠抄今天的筆記。
抄的時候,似是不經意地問:
“我記得你課表上今天下午沒課,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夏星眠糊弄道:“學生會有點事。”
陶野:“你不是才卸任了會長?”
夏星眠:“……學弟們遇到了點困難,我去幫忙了。”
陶野嗯了一聲,不再多問。
夏星眠聽著錄音里老教授時強時弱的聲音,盯著陶野握筆的手,心里兩種緒又打起了架。
理智上是不希陶野多問的,不然兼職的事捂不住,手好了的怕是也得捅出來。可潛意識里,又總是希陶野多問一些。
似乎問得多了,就意味著陶野對是關心的。
但事實就是不如人愿。大多時候,陶野確實也關心,不過都關心得點到為止。
只要稍微掩飾一下,或者含糊一下,陶野就不會再問了。
所以……對陶野來說,是不是也并沒有……那麼重要?
陶野注意到了夏星眠的走神,提醒:“在想什麼?”
夏星眠回過神后,自己也對自己這種敏脆弱的心思覺得厭煩,皺起眉,“我最近變得特別矯。”
陶野笑了笑,“是為什麼呢?”
夏星眠支起下,淡淡地答:“不知道。”
陶野:“以前不這樣?”
夏星眠:“嗯,以前不這樣。”
“哦——”陶野若有所思地點頭,又在笑,“小仙凡心咯。”
夏星眠一下子紅了臉,耳朵都在發燙。
“我沒有。”下意識辯解。
陶野繼續抄筆記,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好吧,沒有。”
夏星眠盯著陶野看,簡直想在對方口盯出一個,看看皮骨下的那顆心究竟是怎麼想的。
——到底怎麼看待。一個后輩?一個需要扶一把的年輕人?
——在的世界里,究竟充當一個什麼角呢?
盯了許久,做出了個決定。
像是為了驗證什麼,從陶野手中出筆,忽然湊近去。
“怎麼……”
陶野不明所以地抬頭。
夏星眠半闔著眼,吻上陶野。
在微垂的睫中觀察陶野的反應,眼底幽深,帶著審視。
陶野沒有反應過激地推開,甚至都沒有一點點的拒絕,眼睛眨了一下就閉上,比兔子還要溫順。
夏星眠瞇起眼,使勁咬了一下的沿。
陶野還是沒有躲開,只是扶住夏星眠的胳膊,很小聲地說:
“輕點。”
陶野越是這樣,夏星眠越想對暴一些。
齒合間,呼吸越來越重,一切都在往失控的方向行去。
夏星眠側過頭,一邊吻陶野的耳垂,一邊抬手取下了陶野的發圈,讓馬尾散下來。淡淡的洗發水香味也散了下來,混著領口間山谷百合的沐浴味道。
“姐姐,”在耳畔低喃,“你好。”
陶野記起上次們在鋼琴上做,夏星眠也說了這句話。
輕笑:“這是你的固定開場白嗎?”
夏星眠握起陶野的手,引著,把手放在自己的肩上。
“姐姐……”
眼尾垂下,看陶野的眼神曖昧得汪滿了水。
“姐姐,你的開場白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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