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養了這麼久,也沒聽喊我一聲哥哥。◎
至此, 李明衍再也沒說過話,給陸云檀上完藥后便走了。
陸云檀沒有再喚人進來,側靠著椅, 一人在殿怔神。
接下來的數日, 也如所愿,過回了以前的日子。
一日中,李明衍晚膳前來宜春宮用膳, 用膳時二人不會多說一個字,解答文題時除了必須要說的,再也沒有其余的。
二人你君我臣,無論做事還是談話, 皆在條條框框的規矩,無人過那一條線。
宜春宮與承恩殿的宮人自然都察覺到了。
在伺候時各個屏氣凝神, 大氣都不敢多。
這日,尤姑姑進東殿, 將手中的茶點擺于一側的桌案上, 繼而上前給正在裱畫的陸云檀整理鑲料,邊理邊了聲道:“娘子。”
陸云檀在平畫心,應了聲:“怎麼了姑姑?”
“娘子與殿下, 是鬧了矛盾?”尤姑姑聲詢問道。
陸云檀手里作一頓, 回道:“姑姑怎的這麼說,我與殿下以前不就是如此嗎?”
尤姑姑笑了:“以前啊,可以說是安靜,但近日不知怎的, 抑得很, 新來的幾個小宮婢進來伺候, 出來的時候一冷汗, 如今這個天,走一趟回去恐怕背上都結冰碴子了。”
尤姑姑實則說輕了,說窒息都不為過。
以往太子殿下來宜春宮,神雖淡漠,但知道就是這個子,且也會對宜春宮哪里覺著不對的地方,稍稍讓人改,總能帶來一點生氣。
而如今過來,瞧著讓人害怕,盡管神未變,但總讓人覺著若做錯了什麼事殿下會雷霆震怒。
盡管殿下幾乎從未真正大怒過。
陸云檀聽到尤姑姑的這番話,哪里不明白姑姑在給那些小宮婢們說話。
唉。
“姑姑說笑了,我如何能和殿下鬧矛盾……”陸云檀一直都未抬眼,盯著書案上的畫心。
畫心是近日京聲名鵲起的畫師吳道之所畫,其人善春景、善花卉,特別一手牡丹海棠,栩栩如生,前些日子高德勝過來讓選畫時,一眼就挑中如今案上的這幅海棠春秋圖。
陸云檀輕畫心,開口道:“姑姑,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殿下來了,若無必要就讓宮婢們在殿外候著即可,無需都在殿。”
尤姑姑哎了聲,瞥了一眼自家娘子的神,繼而收回目,繼續理著鑲料道:“說到殿下,這幾日殿下去了兩趟紫宸殿。”
紫宸殿是李乾在宮的寢殿,另有承軒殿作為書房,所以李明衍都只去承軒殿,不去紫宸殿。
以往許久都不會去一趟,現在這短短時日里,去了兩趟,很不尋常了。
陸云檀猶豫了一會兒道:“晉王余黨刺殺一案快要結案,此案不同尋常,殿下許是為了此事去尋圣上。”
自從丹霞山刺殺發生,圣上就命鄭老先生與京兆尹范大人,還有史臺的梁大人負責此事,皆是朝廷重臣,且有圣上要徹查的旨意,一切順利進行,很快查出晉王與惠妃母家齊家余黨因不滿晉王被貶一事,從而策劃的刺殺。
期間也查出了許多,牽扯在其中的大大小小員,抄家、斬首、流放多達數百人。
齊家的齊昌圖作為主謀,理應斬首,但殿下卻未下達殺令,反而要求嚴加看管,而那刺殺的男孩,則被流放去了冀州。
男孩歲數不大,許人蠱,殿下未下殺令能理解,但齊昌圖賊子之心昭昭,殿下做這決定……除非齊昌圖還有可利用之。
不過,盡管陸云檀上說殿下是為了晉王余黨去的紫宸殿,但實則真說只為了這事,何須要去紫宸殿……恐怕不是為這事。
……
殿下。殿下。
陸云檀淺嘆一口氣,心口沉沉,再無裱畫的心,視線移至殿口。
雪片如席。
突然想起殿的一盞白瓷瓶,于是開口道:“姑姑,不如陪我去折一枝紅梅。”
“今日雪這麼大,娘子——”
“雪大才襯梅,”陸云檀有了這念頭,即刻披上了氅,戴上氈帽,就要出殿,“今日的梅花許要比往日更紅些。”
尤姑姑忙跟了上去:“娘子,等等,要撐傘啊。”
今日的雪確實大,就算姑姑撐著傘,也有星星冷鋒在臉上錯相擊。
陸云檀出了宜春宮,前往北苑,而這自然要過承恩殿前的長道。
陸云檀未走幾步,就停了下來,目定格在遠。
遠一行人。
為首的殿下,形高大,紫衫袍、玄氅。
后,二三文臣青纁裳,金玉帶、銀魚袋,二三武將金飾劍、佩山蒼玉。
陸云檀低頭垂眸,屈膝行禮。
“這是……云檀那丫頭吧?”鄭合敬年紀大了,雪大,離得又遠,看人實在不清晰。
李明衍目一直在上,嗯了聲,淡聲道:“你們先過去,我去去就來。”
陸云檀一直屈膝行著禮,眼神也沒有飄,聽著后姑姑的一聲低呼,繼而眼前雪上有了一片影,下意識抬眼。
對上了殿下淡漠的眼神。
“這麼冷的天,出來作甚麼?”他隨意抬了手,后高德勝見著,上前扶起陸云檀。
陸云檀不太敢直視李明衍的眼神,只低著頭,聲音細小道:“想去北苑折支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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