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鴻惻惻瞄對方,只聽對方又道,原他們二人今日在城外作日常巡視時,恰好見到宣平侯府的人送馮紳回來。
馮紳在城外重傷不算小事,他們便留心一路,跟著去探聽了消息,直到此刻才打聽清楚,原是馮坤在城外意圖截殺宣小將軍反被重創。
截殺?
宣鴻心裏納悶,馮坤有那麽大膽子嗎?他莫名看了那梅九的年輕校尉一眼,卻見到對方沖他暗暗使了個眼。
大錘落定,明白了,是友軍!
林家與宣曜同時一驚,立刻追問宣鴻可有此事,宣鴻自己不說謊,便沒有多附和梅九言辭,只將實說出。
或許是這些年們說話太沒有信服力,宣曜與林府家長久久沒有給出反應。
林皎月終于忍無可忍,出乎意料掙了沈姨娘跪下來,將今日意外樁樁件件呈給了家長們。
紅著眼,想想又氣起宣鴻的犟脾氣,不得不出聲為他求:
“宣鴻哥哥是為了保護我才被宣平侯世子纏上傷的,也是為了給我慶生才耽擱了時辰,宣將軍,爹爹,若有錯,就請讓月兒一道罰吧。”
原本還不以為意的宣鴻聞言哪還得了?
他一把跳起來把林皎月護住,像只護食的狗一般瞪著他老子:“不行啊我告訴你!不準皎皎!有什麽就放著我來!”
宣曜和林茂辰聽了林皎月的話,心中自然知曉這二人差不多已然表明了心意,兩人相看一眼,彼此心中達了家長的默契,
誰知道這狗兒子突然半路殺出來,險些將他氣死!
宣曜連連笑點頭:“好,那老子可不得放著你來?”
于是乎,鐵骨錚錚的小將軍,愣是被他爹摁在木登上,鬼哭狼嚎的狠狠又了十子。
梅九走出府後,沒忍住拍腦袋:“哎,你說這宣二,都替他說話了,怎麽還自己找打呢?”
乘風無奈一笑:“這大概是他們宣家增進的法子吧,反正將軍說了,來替宣小將軍說一遭,免得被他爹打死就行,至于宣將軍怎麽置還是他們自家的事。”
梅九嘿嘿一笑,撞了撞好兄弟:“知道你急著回去了。”
乘風耳尖微微發紅,故作冷酷地繃起臉:“別瞎說。”
宣鴻這一遭傷上加傷,足足在家養了一個月,每當他想溜出門,他大哥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出現把他踹回屋。
幾次三番後,大家都很辛苦,才決定開誠布公。
宣玉告知宣鴻,原是這些日子,父親因他傷了宣平侯世子的事麻煩不斷,所以為了讓宣鴻也顯得傷勢很重,哪怕他已經完全恢複了,也得在家再躺一個月。
一個月後,因多方出言,直諫宣平侯世子馮坤除了刻意埋伏宣小將軍以外,更不知當街多次調戲良家子以及仗勢欺人,數封奏折齊上,終于宣平侯府慌了。
而馮坤確實是個不聰明的,為了給自己拉靠山,直言他是為了替寧王世子李長夙出頭才的手,這下便點燃了導火索,寧王家小廝在鋪子裏說的那番話也被挖出來,作為寧王擔任太常寺卿收賄賂的佐證。
這下一來,本就在一條繩上的宣平侯府和寧王府終于雙雙被架在了臺面上,終于一同翻了車。
而此前一直備關注的宣府小將軍的婚事,也終于被提上了日程,定在了來年三月。
宣鴻迫不及待,恨不得隔天就迎親,一向襟開闊的宣夫人終于忍無可忍地微笑看他:“能不丟人,讓母親好好將婚前的禮儀都走完嗎?”
“你也不想讓你的夫人了委屈,傳出去說我們府上對不好,說你是個狼心狗肺的小畜生吧?”
“再說了,月兒如今才剛過及笄,你……可否要點臉,讓一個姑娘多與父母相些時日呢?”
母親不愧是制住一大家子的人,三言兩語便講得宣鴻啞口無言。
最終果如宣夫人所言,雖說宣鴻娶得是伯府的庶,可將軍府在親事的禮節上沒有毫怠慢,該給林皎月的沒有一疏,而超過的鋪張也一未有。
將軍府是規矩的人家,長子宣玉娶新婦也如這般,不會惹人嫉妒,也不旁人心生輕蔑,他們家能多給到的,只有給兒媳真心的照拂與關,絕不會姑娘們在宣家委屈。
林皎月出嫁那日,不得與母親抱作一團涕淚漣漣。
可沈姨娘哭完後幹眼淚,實則又很開心,因為知道宣家會好好待月兒,從今往後,月兒就不是伯府的庶姑娘,而是將軍府的二夫人了。
這大半年來,宣鴻再不著調,每每來伯府看月兒,也都是規規矩矩的,
縱使他們這些長輩一眼就看出,那規矩之下是年人藏不住的怦然激,但他這樣不著調的格,卻也心甘願地安靜守候,因此更能相信,宣鴻會好好待林皎月。
林皎月懷著所有人的希冀和祝願嫁了宣府,下花轎時,一直在前頭引路的俊夫君下馬來到轎子前。
宣鴻想笑,可顧及今日大婚,他要當最厲害的男人,所以死死繃著,繃的他牙都發。
喜婆在張燈結彩的宣府門口喜笑開:“新郎兒快將新娘子抱下花轎吧!”
周圍一片歡呼,喜婆掀開轎簾,讓他看見轎子裏那窈窕的影,他終于一沒留神,揚起了角。
盯了他一早上的將士們口哨聲不斷,笑他怎麽不繃了,小將軍是不是不行啊。
宣鴻額角一跳,俯抱出他的新娘,沖那群人惡狠狠道:“老子可行了,老子能單手抱我夫人!”
衆人哄笑,林皎月怕他當真胡鬧,急得輕輕錘他口低呼:“別鬧!”
可說完,林皎月又有些後悔,出門前母親還讓進房之前不要開口說話的,說會壞了規矩,但說話,卻發現在場無一人提點做得不對。
大家都笑得開懷!
的聲音仿若人麻骨,宣鴻挑起的眉頭瞬間亦下,低眉垂眼地輕笑:“是~夫人。”
林皎月沒忍住揚起角,埋在他懷中不說話了。
大婚本就是喜事,兵將們也是不拘禮數的人,誰會介懷林皎月不守規矩,他們甚至還擔心夫人太守規矩,以後提著小將軍的耳朵不讓他出來同他們喝酒哩!
而眼下來看,夫人端方中又著幾分俏,明明和他們小將軍天造地設的一對!
林皎月倒是不知宣家的部下們已然將看做了自己人,後面全程謹遵母親的指示,乖巧守禮地走完全部流程,再被宣鴻牽著手,仔細送房。
原本兵將們還打算來鬧房的,結果宣鴻橫眉冷眼一通拳打腳踢,愣是一個人都沒能進來!
林皎月被蓋著蓋頭什麽都看不見,聽靜心裏急切不已,反倒是阿環看了全程,笑到不行,告訴林皎月,姑爺好兇啊,不準任何人來鬧夫人呢。
林皎月又笑又無奈,安安靜靜坐在床畔,心想大婚之日還這麽不著調。
而不著調的還在頭後呢,宣鴻將人都趕跑了,氣籲籲地過來,二話不說掀開了林皎月的蓋頭,指派阿環將的冠拆了。
林皎月瞪大眼:“拆,拆這麽早嗎?”
“你今日還要出屋嗎?”宣鴻奇怪反問。
“好像不出了。”林皎月頗有幾分呆滯。
“那不就對了,終歸晚上也要拆,晚拆不如早拆,我剛剛抱你覺得重了不,可骨頭還是那麽多,我猜一定是這東西重的很。”宣鴻想也不想便道,氣得林皎月又小拳頭錘了他幾下。
但等人走了,阿環給拆冠,忍不住還是笑道:“夫人,姑爺是在心疼您呢。”
銅鏡中子含笑,如何不知道?不過是,惱他那張不知收斂的罷了。
按說今日一整天府裏都要辦宴席,而且宣家心善,還在府外布置流水席,請路過的百姓都能分到喜氣,所以宣鴻也是忙的腳不著地,
偏偏這人心疼夫人,一會兒就記掛夫人在屋是不是了,一會兒又記掛是不是了,所以外人總是時不時就發現小將軍失蹤一會兒,原是塞著吃的喝的回房去了。
林皎月實在忍不住,在宣鴻又來的時候拉住他擺:“好啦,你別老是來看我了,旁人看了笑話。”
宣鴻下意識就回:“旁人是沒有夫人嗎,為什麽要笑話我想夫人了?”
林皎月徹底沒了脾。
待到白日終于過去,宣鴻也終于能不再應付那些人了,一群老壞得很,通通想灌醉他,幸好他聰明,以水代酒蒙混了不,否則回屋不得又被林皎皎說教。
小小的小姑娘,哪裏都好,就是太守規矩了,自己也放不開懷。
這般想著,他回到房中,紅燭已經燃起,罩著繡金纏鸞的紅燈罩,將整個房間熏得溫繾綣。
阿環等下人在他來後,替二人倒好了杯酒便退到門外,徒留新婚夫婦相。
最終林皎月面頰發燙,小聲啐了他一句,看什麽呀,來喝杯酒啦。
宣鴻才恍然反應過來,按著心口的熱走過去端起酒杯。
他的小夫人怎麽這般呢,講話也綿綿,手掌也綿綿,與他臂飲酒,他幾乎能聞到上的淡淡馨香。
一貫無法無天的小霸王,也鮮出了局促,害怕自己唐突。
暖酒腹,林皎月亦覺得自己渾都仿若要燒起來,都著不適。
杯之後該做什麽,小夫妻都清楚明白,可一個拘謹,一個害,竟都沒有下一步。
最後宣鴻覺著這樣不行,打算出去先冷靜冷靜之際,林皎月終于心裏唾罵地拉住了他。
“你是不是……笨蛋呀,這個時候出去,旁人會怎麽想。”
宣鴻額角的青筋都一彈一彈地跳起來了,他覺得現在說得每一句話都好似在他心尖上放火燎原。
他低了嗓子,沙啞小心地問:“那,那該如何?”
林皎月暗罵了句就看著聰明。
終歸如今也已嫁給他了,以後就是的夫人,那……對他展自己的小心思小算計,也無甚關系了吧?
林皎月撇開視線:“那,先去沐浴吧。”
淨室裏早早準備了熱水,確實可以沐浴,可實則不是為了此刻的,但林皎月害,覺得淨室線不太好,想必行事時能省去許多擔憂。
可卻忽略了,青年人是經不得挑逗的,一呼一吸,一顰一笑,都是勾魂奪魄的火苗。
淨室本不是為了正經行事而準備的,該有的榻和圍欄都不曾有,但兩個愣頭青全然不知,最終滴滴的陷落在那蠻貨臂彎中哭個不停。
宣鴻將人摟在懷中也險些要發了瘋,他輕聲輕語地哄著,如春風吹三月的水波。
翌日清早,林皎月自然醒遲了,本有些擔憂壞了規矩,誰知宣鴻從外頭回來給帶了吃食,道他老子昨晚喝醉了,也沒起呢,林皎月不急不忙,慢慢來。
後來林皎月才知,這是宣夫人為了怕小兒媳尷尬,特意甩給老將軍的鍋,一時間又怯又好笑。
多年之後,林皎月做了場夢,夢到與宣鴻有了另外一世,那一世裏的兩人都很苦,最後極其不易才走到一塊。
已作人母的林皎月鮮在夢中哭出了聲,被宣鴻輕輕醒,與他說了這個夢。
宣鴻笑起來,打趣似的說:“不就一個夢,何至于如此傷心?”
林皎月不忿,黯然道:“你太可憐了……”
不論過去多久,他這小夫人永遠都會心疼他,也不論多久,他都會為的憐惜而心高興。
他將人摟懷中,低聲哄著:“但那夢到最後,咱們不還在一塊嗎?”
林皎月便沒再說話,是啊,他們還在一塊,那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而且,或許就是因為夢裏的我們太苦,所以如今的我們才會每日開開心心,林皎皎,你得著樂,別人替你苦了!”
他故作誇張地逗弄,沒想擡起小夫人下,看到雙同紅紅的眼眸,頓時失言。
林皎月這次倒沒怪他口上無門,而是輕輕掙了他的手掌,靠到他肩頭:
“若我們真有很多世,不論哪一世,我都不想你苦,我寧願這一生我能些快樂,也希其他時候也能同你白頭到老相伴一生。”
宣鴻啞然片刻,覺得真是會哄人開心。
他輕聲笑道:“好,那我也開心點,改明兒宣蓁蓁也傻樂呵,咱們人多力量大。”
而且誰說這就是他們最快樂的一世呢,或許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還有更快樂的他們,正是在彌補他們或許過的苦楚呢?
終歸他與心意相通,不論哪一世,都要與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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