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j離開A城之前，罌粟從李遊纓那裏借來的錢，不是自己還回去的。

    梁方把錢拿過來的時候，他後還跟著一個路明。後來楚行出門上車，罌粟正要去找李遊纓，路明住，一臉言又止的模樣：“罌粟小姐需要給李先生多錢？給我個數目，我去幫你還了就是了。”

    “為什麽？”

    路明左顧右盼，顯然不願多說。但罌粟這些年被楚行熏陶，盯著人看的眼神和作早已學了楚行十十。路明被盯了不久，就敗下陣來，有些尷尬地開口：“聽說前天罌粟小姐和李遊纓出門打了會兒網球，後來還請他吃了一頓飯，是嗎？”

    罌粟心裏快速轉了一下，一邊說：“怎麽？”

    路明看看，在心裏歎了口氣：“你還記得前天是什麽日子嗎？”

    罌粟麵無表著他，路明終於把心裏的那口氣歎了出來，四顧無人，從口袋裏出一個扁形方盒，遞過來：“我昨天匆忙買的，你將就一下，一會兒拿這個當生日禮。”

    那裏麵是一塊格子手帕，低調素雅。罌粟瞥了一眼，一時沒接，婉婉地問：“路總助為什麽會這樣提點我？”

    “提點你總歸對我沒壞。”路明把手帕往前遞了遞，催促道，“拿著啊。”

    罌粟對著那塊手帕發怔，過了片刻才接過來。路明轉要走，被住：“路總助。”

    “什麽？”

    罌粟垂下眼，握著手，肩膀弱，全然一副誠懇到不能再誠懇的態度：“那天在崔家門口的事，這些天我一直記著，現在我向您鄭重道歉。歉禮跟今天手帕的錢，回頭我一並登門還給您。”

    路明張張，直覺就想說千萬別這樣，你來登我門我是一萬個不起。敷衍著笑了兩聲，連連擺手：“沒事沒事，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罌粟安安靜靜地說：“那怎麽能行。的確是我的錯。”

    路明每回跟罌粟打道，都覺得這些年來簡直深得楚行真傳。每一句話毫無地鋪陳出來，讓人不知道究竟是真被哄得高興了，還是在不聲地笑裏藏刀。路明敷衍著笑兩聲，隻想快點往外走，偏偏罌粟又開口問他：“路總助，你們什麽時候來的A城？”

    “昨天中午午飯都沒吃，楚就說要過來。”路明想了想，又歎了口氣，指了指茶幾上罌粟的那個新手機，說，“說句實話你大概不聽。其實你何必去換個新手機？楚爺想要找的人，至今還沒有找不到的，這一點難道你會不清楚？”

    罌粟臉上仿佛恭順傾聽，手裏卻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那塊手帕，等他說完了，垂著眼，半天也不答言。路明知道向來心中執拗，楚行的話尚且擇爛菜一般聽一半扔一半，就更不要說他的勸言。路明看這樣，也不再唱獨角戲，一個人轉走了出去。

    十幾分鍾後，罌粟上了車。楚行正在批文件，隨口說了一句：“太慢。”

    罌粟猶豫了一下，又咬了一下，最後還是雙手把那手帕禮盒捧到了楚行麵前。

    楚行簽字的筆慢慢停下來，微微側過臉，聽到罌粟開口，語氣，態度溫順：“前天是您生日。這是給您的生日禮。”

    楚行看看那禮盒，目又在罌粟臉上轉了一圈，片刻後，平淡問道：“怎麽不在前天給我？”

    “……”

    罌粟閉口不答，楚行也沒指能答上來。等罌粟捧了大約兩分鍾，他才把禮盒慢條斯理接過去，在掌心裏打開。手帕上麵的紋路清晰平整，一角繡著致的品牌名稱。楚行把手帕握在手上了，偏過頭來，眼梢勾著似笑非笑：“一個手帕就想打發我，這麽寒酸小氣？”

    罌粟一下子冷下臉，麵無表地說：“我沒錢。”

    “沒錢？曹東給你那600萬呢？”

    楚行說得輕描淡寫，卻讓罌粟渾一震，猛然抬起頭向他。楚行搭著，看臉在剎那之間變雪白，笑了兩聲，手把攬到懷裏：“以後再敢瞞著我試試？嗯？”

    罌粟盡管驚疑不定，腦筋卻轉得依然清楚。察覺到他此刻心尚可，對的事沒有要追究的意思，略略放心下來，琢磨了一下，刻意不大不小頂回去一句：“瞞了又怎樣？我現在又沒有事做，要是以後一直都沒有事做，我總得自己找些歪門邪道，賺點錢，好方便以後養老。這難道有錯嗎？”

    楚行的一隻手到的發頂，輕拍了一下：“想幹什麽？你這是借機抱怨我之前收權力的事嗎？”

    “我沒這麽說。您自己心裏知道就好。”

    楚行又拍一下，笑著罵：“沒大沒小。想造反嗎？”

    楚行有一遝文件要理，罌粟在車中卻是無所事事。楚行單手摟著，盡管姿勢不太舒服，罌粟還是漸漸睡著。睡夢中約覺得頸間一涼，罌粟半睜開眼，便看到一點綠在眼前一晃而過。

    微微一低頭，便發現脖子上多了一隻玉佛吊墜。明裏帶點淡淡翠意，泛著鮮漂亮的水澤。罌粟手了，便聽到楚行在邊問道：“喜歡嗎？”

    當年罌粟初來楚家，也是在一個朦朧小憩間，覺得左手腕間微微一涼。然而那時年睡，涼了一下就隻是涼了一下，眼皮都沒有一，隻翻過去繼續睡。迷迷糊糊過了許久才醒過來，一睜眼便發覺手上多了隻玉鐲。

    楚行一直坐在休息的人榻邊，也不知等了多久。笑看把手舉到半空，然後輕輕一搖，也是這樣問：“喜歡嗎？”

    那時罌粟尚不懂撒謊為何，喜歡便是純粹的喜歡，點頭便是認真在點頭。不釋手觀了好半晌，又有些糾結地著他，問：“戴在手上的話，萬一碎掉怎麽辦？”

    楚行不以為意：“哪會那麽容易就碎了。”

    楚行這麽說，便真的沒有碎。那隻玉鐲被罌粟好好地戴了八年，幾乎為的標誌之。直到前年罌粟生日那天，被自己強行褪了下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往櫃子邊沿隨手一摔。

    玉鐲當即四分五裂，碎片到都是，不可能再找全。第二天上午楚行從外麵回來，立刻發覺出的不對：“手上的鐲子哪兒去了？”

    罌粟回答：“昨天差點了一跤，不小心給摔碎了。”

    楚行聽完，仔細看了一眼。罌粟不知他究竟看出其中多問題，很快兩人的對話就被匆匆趕來的路明打斷，楚行轉往書房走，隻來得及跟說了一句：“碎了就碎了，再買個新的就是。”

    玉墜手細膩溫潤，罌粟了片刻，睫微垂，說：“喜歡。”

    楚行對的回答仿佛不太滿意，但也並未怒。一隻手從後麵繞過來，到罌粟的下，著晃了一下，道：“喜歡？喜歡你就是這個表？”

    罌粟把玉佛塞進服裏，隨口說：“很久以前就有人說過再買個新的，我隻不過是沒想到期限會有這麽長罷了。”

    楚行忍不住在背上拍了一下：“兩年前的仇你都能記著？”

    車子緩緩駛進楚家，外麵早已有離枝在等候。等楚行下車，立刻迎上來：“楚爺，蔣綿小姐已經在會客廳等您很久了。”

    楚行略略點頭，腳步不停往會客廳走。罌粟聽到“蔣”字，腦筋轉了一轉，再抬眼時便看到離枝站在幾米遠外，一襲淺細繡工的旗袍，頭發挽起，高跟鞋亦是淺白，全上下無一飾，唯獨脖頸項鏈上的三顆綠寶石明亮奪目。

    楚行一走，離枝和後兩個孩子立刻開始討論起離枝今天的著裝。聲音之大，刻意讓這邊的罌粟能聽見。罌粟轉便往相反的方向走，然而微風吹過來，仍然能聽得十分清楚：“這就是爺前天在生日宴上送給離枝姐的那串祖母綠項鏈嗎？近看比遠看更漂亮呀。”

    “這麽名貴的寶石當然是怎麽看都漂亮。不過也不是誰都能戴得出味道來的。也就是離枝姐，穿上淺花旗袍，跟祖母綠項鏈一搭，才會有這麽獨特有氣質。哪像有些人，穿什麽都是一副德行……”

    “而且同時也說明爺的眼好呀。這件旗袍好像也是爺親自去店裏給離枝姐選的，我沒記錯吧？”

    ……

    罌粟等離得遠了，耳邊才終於清靜。在花園的涼亭裏站了片刻，閉了閉眼深吸了幾口氣，然後想了想，腳步往右一拐，走上一條僻靜的小路。

    迂回曲折的小路盡頭是一叢雜草，罌粟把早就幹枯的一堆樹枝踢到一邊，便出一個半米多高的牆。

    罌粟蹲下鑽過去，開麵前的玫瑰叢，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便是楚行的會客廳。

    楚家的會客廳是明清建築風格的格局，前方是正門，兩側有窗戶。罌粟輕手輕腳走到一扇窗戶下麵，屏住呼吸往裏探看，楚行對麵坐著的那位蔣綿的子，果然如所料想，是那日在擊場見過的，一寶藍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的蔣小姐。

    兩人沒有在談，楚行手裏是一份薄薄的文件，正在一頁頁慢慢翻看。距離太遠，罌粟看不清上麵的字跡。隻觀察到楚行在翻至最後一頁時頓了頓，才把文件收起，丟到桌上。

    蔣綿擱下手中的茶杯，姿態得宜，聲音溫婉而綿：“楚爺看完了？”

    楚行停了片刻，慢慢開口：“蔣小姐的意思是，想讓罌粟認祖歸宗？”

    蔣綿淺淺一笑：“嚴格說起來，這應當是家父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