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銀屏一手輕腹部,被淚水浸潤過的眼睛惶恐不安地眨啊眨:“主子,此番回將軍府,主子可萬萬小心,二公子他這些年在外征戰,殺戮過多,子越發乖戾,輒便給人打死,奴婢也是低眉順眼不斷忍讓,這才得以茍活至今……”
“無妨。”
祁桑溫和道:“你如今懷著兄長唯一的骨,我自然是會盡全力護你周全。”
銀屏這才放心地笑了:“有主子這句話,奴婢就放心了。”
馬車晃晃悠悠在將軍府外停下,扶風下車,先將銀屏扶了下來,再去扶祁桑。
祁桑在原地站了會兒,仰頭看著‘祁府’兩個燙金的大字,心中酸,眼眶也得厲害。
這兩個字,還是當初兄長親自提筆寫的。
這將軍府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赫赫榮耀,巍巍功名,不過過眼煙雲,如今再提起將軍府,還有幾人能記著祁旻二字?
“站這兒做什麽?進去啊。”
施不識不知什麽時候趕了過來,用一種主家的口吻催促了一遍後,率先走了進去。
他隨意從容的這一,卻是祁桑多年來難以掙的枷鎖。
這道門,這個坎,走不進去。
在將軍府生活過的每一點記憶都是難堪的、扭曲的、瘋狂的、割裂的,以至於多年以後再次站在這裏,也隻是稍稍一站,那些翻滾的緒便如猛般撲麵而來,撕咬著的理智。
“主子?”
銀屏怯怯的一聲拉回了的意識。
祁桑回過神來,斂下睫深吸一口氣。
已不是時的祁桑,如今的已年滿十九,後再無祁旻護佑,若再畏畏惶恐不安,那這些年也是白活了。
將軍府的一切布置都是悉又陌生的,祁桑一行四人被管家引著走正廳時,祁華章並不在。
端坐主位之上的是他的側夫人林氏,以及旁邊令引以為傲的兒子祁覃。
林氏人生得豔,如今也不過才年過三十五,風姿尤盛,說話溫溫,直到人心窩子裏去。
這也是祁華章對盛寵至極的原因,多年來竟未曾再納個妾室。
“桑桑,多年未見,真是出落得愈發標致了,快,快坐。”
一邊說著,一邊同施不識道:“施提督大駕臨,真是有失遠迎,將軍他因軍中事務去了趟宮裏,想來……”
“行了。”
施不識喝著茶,沒什麽興致地打斷:“本督此番前來是總督所托,對祁桑照料一二,不需你們將軍府如何客套。”
林氏一怔,隨即笑道:“自然自然。”
祁桑同他坐在一,手中同樣端著茶杯,卻並未飲用,隻慢慢抿著茶蓋:“怎麽?多年不見,連姐姐都不認識了?一直盯著瞧什麽呢?”
沒錯。
雖瞧著像個不過及笄之年的姑娘,可卻是實打實的比祁覃早出生了足足八日。
祁覃容貌有七分像林氏,是標準的男生相,一雙眸挑足了邪氣,征戰在外多年竟還白地晃人眼睛。
這種長相配上張揚放縱的子,極為子青睞,還未及弱冠,已經納了足足九房小妾,還不算侍候榻前的婢,就這樣,到如今還沒生個一兒半出來。
祁桑曾惡意地猜測過這廝本就是個不孕不育的東西。
說起來,同祁覃其實並沒有外界傳言那般水火不容。
一個嫡,一個庶子,便是麵上再怎麽和睦,背地裏應該也是各種不順眼的,但其實祁覃對時的還算不錯。
這個不錯並不是說他有多照顧,而是在那般窘迫的境之下,他還未雪上加霜一把更不好過,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祁覃長猖狂地疊著,拿手指撐著下打量著,那眼神分明是帶著些囂張的:“我哪裏有姐姐這般的好記憶,人嘛,別說十多年不見,就是兩三個月不見,不記得了都是常有的事。”
祁桑點點頭:“腦子不好沒關係,我記得你打小腦子就不正常,此番回來,將軍府的廚子多做些豬腦,補一補或許就好了。”
說得極為認真,一旁的銀屏臉都白了,而施不識卻是很幹脆地直接笑了出來。
林氏麵尷尬。
祁覃倒是毫不介意,反倒同施不識一般也笑出了聲:“姐姐好一張伶牙俐齒,不過我不吃廚子做的,若姐姐肯屈尊洗手為弟弟做一碗,我定是會好好嚐一嚐。”
“好啊,回頭我就給你做。”
兩人你來我往,明明一口一個姐姐弟弟的,但氣氛卻莫名越來越張。
林氏掩輕咳一聲,主把話題接過來:“桑桑,你許久未回來,還未去見一見你母親吧?這兩年憂思過度,子不是很好了,你要不要過去瞧一瞧?”
祁桑先前還淡然自若的神因一句話而僵住。
施不識也愣住了,歪頭瞧著:“你還有娘親呢?那怎麽淪落到狗都不要的地步?”
“……”
祁桑咬,緩緩轉頭盯著他。
那眼神從未有過的冰冷,難得施不識心生忌憚,咳了一聲不說話了。
……
薑同林氏不過隻差了八歲。
可如今的林氏依舊明眸腮,顧盼生輝,腰段如弱柳扶風,每走一步都能踩在男人的心尖尖上。
而薑卻是青白發錯橫生,容衰敗,眼底盡是瘋狂之。
依舊住在原本的寢房,此刻正坐在梳妝臺前不斷地將各種胭脂水往自己臉上撲,一層又一層,已經麵鬼一般慘白,又紅可怖。
看著像是瘋了一樣。
但其實並沒有瘋,知道祁華章回來了,便想將自己裝扮的好看一些。
瘋子是不會知道這些的。
不,不不,其實已經瘋了,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瘋了。
否則不會為了挽回夫君的寵,一碗催產湯喝下去,得祁桑足足早產兩個月,隻為能搶在林氏之前生下孩子。
記得自己生下祁旻時,祁華章是多麽高興,不住地抱著哄著,親著,說此生隻會對一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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