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太親昵。

    尤其還是出自謝龕那種視萬為芻狗的人之口，便更顯二人分不淺。

    邢守約麵不變，隻微微笑著接過了，不卑不道：“邢某多謝總督一番心意，至於桑桑，邢某自會悉心照料，便不勞總督費心了。”

    相較起周圍人的談龕變，邢守約倒是顯得平和沉靜許多。

    不夙道：“總督在姑娘上費的心思何止這一星半點，早已習慣了，對了姑娘，不夙已奉業扶風二人先行回府了，今夜您便同不夙一同回總督府吧。”

    邢守約薄微抿，終於收了笑：“桑桑尚未出閣，公公此番，怕是不妥。”

    不夙卻似沒聽到他的這話，等了會兒沒等到祁桑說話，於是又道：“姑娘？……姑娘？”

    他輕輕了祁桑的胳膊。

    祁桑這才回過神來，艱難地將視線從邢守約手中的賀禮上移開。

    這包裝賀禮的盒子很小很小，偏細偏長，應是什麽小巧之。

    忽然記起先前謝龕曾問要了的那隻桃木簪子，他當時說的什麽來著？好像說……要了這簪子不是用來避邪的，而是要送人的。

    ……不會這麽巧吧？

    這樣的場合，送的對象還是個剛剛征戰歸來的男子，祁桑怎麽想怎麽覺得……不該是個簪子，還是式的簪子。

    但謝龕那狗太監行事，又何時正常過？

    有些不安地攥了攥手指，見不夙一直盯著自己，於是心不在焉地問：“你看我做什麽？”

    不夙歎口氣：“姑娘還沒回話呢，今夜要不要回總督府？”

    回。

    這個詞用得……

    邢守約深吸一口氣，將手中賀禮遞給後之人，輕輕攥住了祁桑的手腕：“不早了，桑桑，咱們去席上再說吧。”

    “固侯！”

    一直好聲好氣說話的不夙忽然站直了子，他臉上分明是帶著笑的，卻又生出幾分威脅的寒意：“您是想讓姑娘現在回了話，還是想讓我們主子親自來問姑娘要個答話？”

    祁桑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看他。

    記憶中的不夙一直是弓著腰沒什麽脾氣的樣子，再惹他著急也隻會無奈的喊一聲‘祖宗喲’，從來不會這般地疾言厲。

    吃驚不已的同時，周遭原本竊竊私語的人也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坐在席間長了脖子看著這頭。

    祁桑驚訝的是一向好脾氣的不夙竟會轉瞬變得這般咄咄人。

    而那些個賓客們驚訝的卻是堂堂總督府的大管家竟會對個落魄的千金畢恭畢敬謙卑不已。

    看來先前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些謠言也不是沒有依據的，這小姑娘竟真了那嗜殺的總督的眼。

    今天是邢守約的升遷宴，總督府再怎麽樣也不該在這時候不給他留麵。

    祁桑忍地點點頭：“行，我知道了，你在外頭候著吧，我人都來了，總該討杯固侯的喜酒喝吧？”

    不夙這才又恢複了先前恭敬謙卑的模樣，客套了幾句後便轉離開。

    “嗬！”

    姚法生隔著幾張席桌，譏諷出聲：“這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樣啊！也敢拋頭麵大搖大擺地出來晃了。”

    邢守約依舊攥祁桑的手，轉了個看向他：“姚公子這話說的不錯，怎地先前不說，偏等總督府的總管走後再說？”

    姚法生麵一變，眼底已經生了幾分狠意：“守約，你這雖說封了侯，但也不過是個沒有封地的爵位，在我麵前還是收斂點好吧？”

    “姚公子不請自來，若瞧不慣邢某，也可以不自離去的，何必在此自找不痛快。”

    “邢守約！”

    閣閣老的嫡長子，在京中幾乎是橫著走的人，若非姚法生在戰場上立了功，這要換做幾年前，他們邢氏一族跪著請他都不一定能請得。

    姚法生拍桌而起，他旁的幾個公子也立刻跟著起來。

    幾人剛要過去揭他短好生奚落一番，就聽二樓連接三樓的樓梯口傳來一道要笑不笑的聲音：“姚公子，今夜是固侯的燒尾宴，你這般吵鬧怕是不好吧？”

    祁桑尋著聲音看過去，隻見一襲煙紫長袍的男子手執一柄玉骨折扇，漫不經心地走下樓梯：“況且，我這銜杯樓可從來不慣著鬧事的人。”

    姚法生已經發到了嗓子眼兒的怒火又生生被潑了一盆涼水。

    沈謙其人，麵上帶笑，背後藏刀，如今沈吉在廠獄，能活著出來的可能不大，那孝王府便是再落魄，好歹也是皇族，日後他承襲了王府，行事手段隻會比如今更狠辣。

    自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姚法生旁的男子湊近了低聲道：“姚公子，咱們還是先走吧，這寒酸宴席不吃也罷。”

    他主給他個臺階下。

    姚法生想起自家父親這些日子的耳提麵命，不斷地提起沈吉獄跟範氏一門遭抄家，範容被梟首的事，叮囑他這些日子無論如何一定要低調別惹事。

    比起同他們言辭爭執幾句，現如今更重要的是找到祁旻發現的那批寶藏。

    思及此，他明知此刻離開略顯狼狽，還是忍著怒火重重哼了一聲，甩袖離去。

    祁桑站在二樓欄桿旁，被邢守約帶著往裏麵的宴席走。

    視線隔著欄桿落下去，看著穿過人群的幾人，姚法生走在最前頭，先前勸他的那人有些著急地跟在後頭，附耳同他說了句什麽，姚法生惱怒的步子才忽然慢了些。

    他往回看了一眼，然後很快又轉了回去，似是讚賞一般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

    的視線尋著他剛剛回頭的那一下看過去，隻看到人群攢，歌舞起飛，並不能確定他剛剛那一眼看的是什麽。

    席間喝了幾杯酒，不斷有人前來道賀，邢守約便一次次起同旁人客套。

    祁桑坐立不安，趁邢守約不注意的功夫，起出去，尋了一會兒便尋到了負責收賀禮的小廝，笑道：“我瞧總督大人送的盒子異常致，不知可否有幸瞧一瞧，送的是個什麽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