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家屬院的最後一天,江月疏待在院子裏,看秦莉和孩子玩耍。
秦莉見一會兒魂不守舍,一會兒皺起眉頭,把孩子放在梯上,走過來:“還擔心呢?”
江月疏笑著搖了搖頭。
知道,擔心也沒用。
“秦姐好好陪孩子吧,我去收拾東西了。”
“哎,去吧。”秦莉朝笑了笑。
買的是明天中午的機票,準備早點下山,勉強來得及和餘昭昭見一麵。
床單是謝逢則準備的,把晾幹的全部疊好,放進櫃裏,自己的服收進行李箱。
正歎著幾天時間過這麽快,下次見麵不知道什麽時候了,門突然被一陣暴力敲響。
嚇了一跳趕忙去開門,外麵站著的居然是秦莉,一臉慌,頭發都了:“月疏,你快,快跟他們去軍區醫院……”
江月疏愣住:“怎麽了……”
下一秒,心髒猛跳起來。
“剛才老魯來電話,說他們被送到醫院了,有幾個……小趙,小唐,老馬,你們家謝隊好像也——”
江月疏沒聽完,拔跑向電梯間。
車在家屬院門口候著,司機是個陌生士兵,車開得也不如劉興平穩。
後座顛的不行,江月疏強忍著不適,也不出聲,隻希越快越好。
那天用了一個多小時過來,這次四十分鍾就到了醫院,江月疏沒等車停好,就推開門跳下去,直奔急診樓。
搶救室門閉著,如今不是這裏的醫務人員,進不去,慌不擇路地又跑回導醫臺:“特戰隊送來的人在哪裏?”
導醫臺護士認出來:“江醫生……”
江月疏快要哭了,失聲重複一遍:“特戰隊送來的人在哪裏!”
“啊。”護士被吼得嚇一跳,眼皮抖著指了指搶救室,“在裏麵……”
努力平複著,保持理智又問:“進去多久了?什麽況?”
“送來的時候好像快不行了,立即搶救的。”護士驚魂未定地說著,許是的表太恐懼,也忍不住結,“應該快,快半個小時了……”
就在這時,搶救室門被打開,江月疏立刻衝過去。
站在最前麵滿手是的是劉主任,看見,眼神都仿佛在歎氣:“我們盡力了,小夥子也努力了,但可惜……”
披著白布的床被推出搶救室,江月疏渾抖著,所有勇氣都聚集在手指上,緩緩揭開……
愣了一下,不是謝逢則。
但接著也眼眶一熱,抬手捂住,淚水洶湧地往出淌。
幾天前還在飯館餐桌上,誌氣昂揚地說著新年願的小夥子。
為了娶到心的孩,拚命努力攢錢的小夥子。
當初在震區帳篷外和一群戰友窺他們,生龍活虎罵著人的趙嘉年……
此刻安安靜靜地躺在白布下,沒有呼吸,沒有心
跳,也失去了。
白布卻染了滿滿的跡,沒敢再往下看。
江月疏把白布放下來,手指依舊在抖,重新看向劉主任,聲:“謝逢則呢?”
劉主任抿著,表複雜地不發一言。
直到失控地攥住他服,用力搖晃:“他人呢?”
劉主任眼眶泛著紅,拍拍肩膀,低聲開口:“他不在這兒。”
稍頓一下,又說:“他沒來醫院。”
直到兩個穿軍裝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劉主任放下手,於心不忍地對他們示意,搖了搖頭。
江月疏愣在搶救室門口。
的腦子和好像被剝離,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耳朵裏一直回著劉主任的話——
他沒來醫院。
沒來醫院……是沒有出事嗎?
忽然,耳畔響起一道陌生嗓音:“你好,是江月疏同誌吧?”
抬起眸,定定地著男人。
“我是謝逢則的連長。”他表嚴肅地著,“很抱歉,他的我們還沒有找到,我……”
“你說什麽?”江月疏輕聲打斷他。
“抱歉,當時場麵混,謝逢則的沒有找到。”連長目誠懇,似乎強忍著悲痛,也有不易察覺的抖,“我們會加大搜尋力度,盡快給你一個代。請你……節哀順變,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跟我們提。”
急診大廳空前混。
劉興平抱著趙嘉年的痛哭不止,趕來的趙嘉年父母也在哀嚎。
可什麽也聽不見。
耳朵旁嗡嗡的,整個人暈沉沉的往下墜,腦子裏像魔音竄來竄去的,隻有那兩個字——“”。
直到鋪天蓋地的黑暗取代這一切,安靜了,隻剩下刺骨的耳鳴。
是從一片溫暖裏醒來的,溫暖到那一刻,恍惚以為在他懷裏。
睜開眼,才看見餘昭昭擔憂的眼神。
是餘昭昭抱著。
悉的走廊,有人坐在地上睡著,一瞬間好像看到了謝逢則。
那天等唐承搶救出來,他也是這樣坐在地上,一抬頭說話,就著笑。
以後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他笑了……
“要不要吃點東西?”餘昭昭聲音啞啞的,像哭過,“我讓他們給你留了飯。”
“我不想吃飯。”江月疏恍惚地出聲,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有麵嗎?”
餘昭昭吸了吸鼻子,甕聲:“想吃什麽樣的?我給你點……”
“長壽麵,要細細的,有青菜,有火,還有溏心蛋……”江月疏怔然地往前看著,目像飄忽的魂魄。
對麵是辦公室,能看見那扇通向後院的窗子,可是窗外沒有人,窗臺上也沒有麵,眼睛瞬間就紅了,“算了,不用了……”
就像一個木偶,唯一能的,是那雙會淌出眼淚的眼睛。
“你別這樣好不好?”餘昭昭哭著抱住(),“月月?()『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別這樣……”
“男人都是騙子,對吧?”呆滯地又哭又笑,“他說他會負責到底的,還說會和我結婚,一起住在我們的新家裏。他說他永遠都會在,說我們還會有小朋友,等老了,要帶我去很多地方玩……他就是沒說過,他會……”
說到那個字,瞬間失聲,隻剩下低低的啜泣。
“會好起來的。”餘昭昭用盡全力氣抱,“我們堅強一點,都會過去的,好不好?”
電話響起來,也呆呆地不會接,餘昭昭隻好幫接了,向父母解釋了況。
一直不看好兩人的江正豪這次卻沒說什麽,隻歎著氣謝謝,讓幫忙照顧好江月疏。
餘昭昭夜班,江月疏是在值班室睡的。
其實也沒怎麽睡,除了清醒著發呆,就是一進淺眠,立馬做著噩夢醒過來。
夢見謝逢則渾是地倒在麵前,冷冰冰的,沒有心跳沒有呼吸,然後看見寫著他名字的墓碑。
第二天,外麵有人找,聽說是部隊的領導。
不想出去,餘昭昭替去了,回來時手裏拿著兩樣東西。
一部手機,和一張紙。
餘昭昭紅著眼:“他們說是書……”
江月疏隻愣了一秒,就搶過手裏的書一團:
“他答應過我,他不會死的。”
好像陷一個矛盾的絕境,時而悲痛絕,時而不相信這個事實。
可拿著謝逢則那塊碎了屏的手機,看著屏幕上自己的照片,眼淚又開閘似的湧出來。
——等你過生日,我送你一個新手機好不好?
——好。
——你想要什麽樣的?
——都行,你送的我都喜歡。
那麽悉的聲音,才過幾天,怎麽就像上輩子了……
餘昭昭拿沒辦法,好像說什麽都聽不進去,始終困在自己的世界裏。
找同事拿了份盒飯,放在值班室桌上,就出去工作了。
跟著醫生送病人的時候,來到骨科,腳步停在某間病房前。
門虛掩著,裏麵傳來醫生的聲音:“我雖然為你保下了這條,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後期就算恢複,也很難像正常人一樣了。”
“最壞的結果就是要坐椅。”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殘忍,但事已經發生,隻能想開一點了。”
“就算不能留在特戰隊,也還有別的出路是不是?”
“人隻要活著,就還有希。”
除了醫生,另一個人始終沒說話。
餘昭昭等到醫生出去,才推門而。
裏麵隻有一張床有人,床背搖起來一半,他坐著,閉著眼睛,但顯然不是在睡覺。
打著點滴的手背往上,很多深深淺淺的傷口和痕,而另一隻手攥得很,青筋畢
() 。
“還是不想說話嗎?”餘昭昭看著他,眼底微紅,“你這麽不說話,我很不習慣。”
唐承依舊閉著眼睛,像聾了,更像與世隔絕。
“你以為痛苦的隻有你嗎?唐承,你還活著,你很幸運了。”餘昭昭吸了吸鼻子,忍著沒有哭出來,“你能不能振作一點?”
空氣中幽幽地傳來一道嘶啞嗓音:“我為什麽要活著……”
餘昭昭偏過頭,眼淚奪眶而出。
“我應該和他一起去的。”那道嘶啞嗓音像含著,“我們是戰友,是兄弟,我沒能保護他……那片山炸的時候,他有多疼啊……”
餘昭昭捂著,拔跑出了病房,然後靠著門外走廊跌坐下來,倒在地上,把頭深深地埋進。
雙肩不停地抖著,直到電話鈴響起,哭著摁開,聽到劉主任聲音:“餘昭昭,3號搶救室。”
抹了抹臉頰站起來,走向電梯間。
*
M國,毒蠍集團基地。
河麵上連綿的一片竹樓,乍看像一個寧靜村寨。
直到一聲槍響。
衫襤褸的小夥子額頭噴出鮮,倒河中,染了一片紅。
“媽的。”年輕男人甩掉手槍,猛踹一腳旁邊的櫃子,近乎癲狂地咆哮,“這次被中國武警害慘了!花20萬金買的炮,他媽的給我全炸了!還有那幾個武專家,我花重金請來的,他媽的,說死就死了!”
仰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手裏撚著佛珠,慵懶而高深地看過來:“他們損失也很慘重,死了二個士兵,剩下幾個八也沒有好下場。隻可惜了,那個人不能為我所用。”
年輕男人皺了皺眉:“阿爸說的是他們隊長?”
“是啊,可惜了,一炮炸沒了,不然我真想會會他,看他長什麽樣子。不過他死了很好,中國武警除了他,我誰都不怕。接下來,咱們可以安心做事了。”中年男人抬了抬下,“外麵不是在招新人嗎?拉蠻,你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好苗子。”
拉蠻忿忿地撿起槍:“知道了,阿爸。”
寨子外空地上,稀稀落落坐著幾幫人,大多穿得和難民一樣。
黝黑的M國本地年在負責登記,說一口還算標準的中國話。
他麵前是個形高大的男人,穿著破舊褪的襯衫和虛了邊的短,所有扣子都敞著,出結實的和深深淺淺的疤。
年不多看了一眼,眉目竟然很英俊,他平靜地低下頭,著中國話問:“什麽?”
“葉肅。”這人一開口,帶著浪不羈的氣,和居高臨下的殺氣。
聽起來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年又問:“為什麽加我們?”
男人嗤笑了一聲,仿佛聽到什麽白癡問題。
在年疑看過去時,男人慵懶地勾了勾角:“搞錢啊。”
話音未落,男人麵前突然遞來一把槍。
這把槍才殺過人,冒過煙,還是熱的。
剛來到現場的拉蠻審視著這個中國男人,若有所思地抬了抬手裏的槍。
男人麵不改地接過,仿佛隻是接了個玩,隨後抬起手,肅殺的槍聲衝破雲霄。
一隻急速飛行的燕隼直直墜下來,撞破茅屋的屋頂,落在地麵上掙紮兩下,死了。
拉蠻著他瞇了瞇眸,很興趣的樣子:“槍法準。”
男人玩世不恭地勾著,槍轉了一圈,像垃圾一樣扔回給他:“殺多了,就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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