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整而寬闊的校場上，軀拔的年正搭箭上弦，一箭出，準確無誤地命中了遠的靶心。

「好！太子殿下瞄得真準！」

蕭謹恆的隨行太監們讚不絕口。

箭靶的靶心已經了許多支箭，全是蕭謹恆的傑作。

一旁的楊景赫也稱讚道：「殿下年僅十五就有這麼好的箭水準，著實難得。」

蕭謹恆轉頭看他，笑道：「比起楊大人您當年如何？」

「殿下說笑了，您比末將十七八歲那會兒都要強上許多。」

「那本宮就放心了，不過為儲君，本宮還要更加勤才行。」蕭謹恆說到這兒，輕嘆一聲，「小叔公天賦異稟，本宮就不指能超越他了，但本宮絕不能輸給姑母。」

此話一出，楊景赫有些忍俊不，「殿下是想力趕超寧王妃嗎？」

「那是自然，雙十年華就能蒙眼擊，本宮還有五年的時間，一定得把比下去，讓再也不能用手彈我的腦門！」

說到後邊，他的語氣有些氣呼呼的。

他的文師父是太傅，武師父卻有好幾位，除了羽林軍正副兩位統領之外，他也從溫玉禮那學習了兩套招式。

他早知溫玉禮劍法好，也親眼見練過幾回劍，有一套輕盈飄逸的劍法深得他心，前兩年他就纏著要溫玉禮教給他，溫玉禮說他基本功不紮實練不了，他只能回來苦練基本功，直到去年年末，溫玉禮終於開始教他了。

他以為溫玉禮一向好說話，沒想到正兒八經教人練武的時候，面相都嚴苛了許多，一有失誤就被彈腦門，訓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他雖然吃驚於的嚴格，卻也沒生氣，嚴師出高徒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所以，要想在面前直起腰板，就得戰勝才行。

蕭謹恆打定了主意要更加用功，正準備繼續練習，楊景赫在一旁勸道：「太子殿下有上進心是好的，但也得注意勞逸結合，您今早練習得夠久了，不如歇一歇，等下午再繼續吧，可不能累壞了。」

蕭謹恆聞言，放下了手裏的弓，「也罷，那就等午後再練劍，父皇這兩日嗓子不太好，我去看看他。」

蕭謹恆離開校場之後，便一路前往書房。

他邁進書房時，皇帝正在批閱奏摺。

「見過父皇。」

皇帝抬眸，見他額頭上還有汗，便放下了手裏的奏摺，「瞧你，頭上這麼多汗也不知道一，不覺得難嗎？」

一旁的太監聞言，連忙拿了一方乾淨的手帕去給蕭謹恆拭汗水。

「兒臣才練完箭，楊大人兒臣休息，兒臣記掛著父皇這幾日嗓子不好，便想來看看您。」

「吃了太醫開的葯，今日好多了，最近都沒空去看你練武，不過朕相信你，即便沒有朕的叮囑，你也不會懈怠的。」

父子二人正說著話，太監便來稟報，禮部尚書求見。

皇帝應道：「讓他進來。」

前兩年他和大臣議事時，蕭謹恆年紀尚小，時常會迴避，自今年開始，他便蕭謹恆也一同聽，有什麼看法亦可以提。

「陛下，天宣國經歷了幾個月鬥，新君已經上任了，不過這番鬥使得他們勞民傷財，他們沒有能力像從前那樣進貢了，他們的新君請求陛下，在接下來這三年，進貢減半，三年過後，他們不僅會將欠的貢品補齊，還能多給兩作為答謝，若陛下應允，他們不日便會派出使臣前來簽訂契約。」

聽著禮部尚書的話，皇帝低笑了一聲，「這個結果，還真是和朕所料的相差無幾啊。」

「陛下聖明。那昏君妖妃弄得天宣國上下不得安寧，如今被篡權奪位，倒也是許多人樂見其的。」

說到此，禮部尚書的語氣里不乏鄙夷，「您可知原先那昏君有多荒唐？竟為了區區一個妃子大行奢侈之事，掏空了國庫不說，還要從百姓上搜刮油水。」

對此，皇帝也給出了評價，「的確難堪大用。」

「那妖妃也不知長得什麼模樣，竟能把他迷至此，如今那兩人都被殺了，天宣國的確需要幾年的時間來休養生息，關於他們提出的，先進貢減半后再行補償一事，咱們是不是該應允了他們的要求？」

「允了。」皇帝不不慢道，「這個節骨眼，若還著他們像從前那樣進貢，打死了他們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來，他們提出了三年後再進行補償，也算是有誠意，讓他們的使臣來吧。」

「是，他們定會激陛下的雅量。」

禮部尚書退下之後，蕭謹恆出了聲，「父皇，這就是所謂的妖妃誤國嗎？之前在茶樓聽說書先生講過，沒想到在咱們國家的周邊也發生了這種事。」

「與其說是妖妃誤國，倒不如說是昏君誤國。」

皇帝的語氣毫無波瀾，「若是國君不昏庸，任憑妖妃千百也耽誤不了國之本，天宣國淪落到這般田地，妖妃固然有責任，但昏君的過失更大，這樣的國君，即便是死後都無面對列祖列宗。」

他從不認為能誤國。

若是坐在皇位上的人心堅韌不沉溺，凡事以大局為重，即便本沒有多大才華，也不至於落得個人人鄙夷的下場。

「父皇言之有理。」蕭謹恆接過話，「父皇有後宮佳麗無數，也不見您多去走走，難怪外界都說您是清心寡的明君，聽說皇祖父在您這個年紀已經有十幾個子了，可您如今膝下不過才兩子兩。」

父皇除了有他這個長子之外，還有兩位公主，以及一個年僅五歲的小皇子。

雖然大臣們希父皇多開枝散葉，但皇子對他這個儲君而言倒是件好事，他如今地位穩固，那個五歲的小弟弟可沒什麼威脅。

再往後的皇子年紀更小，即便再多來幾個，他也早已羽翼滿，論勢力論人脈，誰也不可能斗得贏他。

皇帝將蕭謹恆的神變化看在眼中，約猜到了他在想什麼，角揚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生太多孩子未必個個有用，且還容易引發奪嫡矛盾，朕與你皇祖父當初走過的路有多艱辛，朕心裏很明白。」

說著，他了蕭謹恆的頭頂，「兄弟太多絕非好事，即便貴為九五之尊，有許多事也是不可控的，所以在立你為太子的那一刻起，朕就決定了，只要你不是天生愚蠢或行事荒唐，朕絕不會搖你的位置，朕會像父皇當初培養朕那樣悉心栽培你，如今你也這麼大了，沒有讓朕失，以後不管朕還有幾個皇子，他們都只會是你的臣子，但你別對他們太苛刻，跟他們好好相，要讓他們尊敬你，而不是疏離你，懂嗎？」

「兒臣明白。」蕭謹恆點頭，「父皇如此替兒臣考慮，兒臣絕不讓父皇失，請父皇放心，兒臣為長子，一定會做好長兄的樣子，畢竟年長許多，哪能欺負自己兄弟。」

「有你這話，朕也就放心了。」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相求。」

「說說看。」

「母后已經好幾日沒見到父皇了，知道您勤政，不敢打攪您，可心中又止不住想念您。」蕭謹恆垂下頭道，「此刻沒有外人，兒臣想斗膽問父皇一句，您心裏有母后嗎？」

皇帝毫不遲疑地應道：「是朕的家人，朕對待就像對待你一樣，只要沒做出不可原諒的荒唐事，一直都會是皇后，誰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蕭謹恆聞言，心舒坦了些，試探般地又問道：「所以父皇對母后是很有的了？」

「為君主，不能太重視男之，你剛才也聽見天宣國的事了，沉溺兒私的君王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皇帝頓了頓，又道，「你我父子之間不該有欺瞞，既然你問了，朕就告訴你，自打為皇帝的那一刻起，朕就沒有了隨意喜歡一個人的權利，即便喜歡過誰，也會因為種種原因而不能表出來。」

「你的母后是朕的家人，所以朕會護著，也會關心，但僅此而已，至於其他妃嬪，朕心裏沒們，但也得與們相，若不是因為朝堂與後宮的關係錯綜複雜，你以為朕想納那麼多妃子嗎？等以後你做了皇帝，也不可避免要接納臣子的兒，太偏心誰或是太冷落誰都不妥當，若想平衡眾妃的關係，不讓們太鬧騰，就不該有專寵。朕對你母后已經算是最好的了，若是好得太過，對也不利，如今這後宮還算安寧，朕不願打破這份安寧。」

「回去告訴你母后，永遠都是朕的家人，朕很讚賞的大方得，也相信能管理好後宮，等朕有時間了會去探的。」

蕭謹恆聽完皇帝的話，恭謹地應了聲是。

靜默了片刻之後，蕭謹恆道：「父皇江山不人，兒臣不怪父皇。自打兒臣懂事起，您一直都是兒臣的榜樣，小叔公和姑母也說，兒臣的格和您像極了，兒臣將來大概也會跟您一樣，重視江山社稷多於兒私。」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皇帝面上浮現一欣，「你也可以有喜歡的子，但你要切記，帝王的偏是一把雙刃劍，有好亦有壞，若是你將來真的很喜歡一個人，你也不能偏得過於明顯，你是要為一國之君的人，必須學會制衡後宮的關係以及控制自己的私慾，也許朕現在和你討論這些還為時尚早，等將來你選太子妃的時候再說吧。」

「是。所以父皇，您在過去的日子裏可曾對誰過心嗎？」

皇帝聞言，一時沒有接話。

「父皇不必說那人的名字，兒臣只想知道，您心中是否曾經存在過這麼一個人，讓您過心，卻又不想表現出來的，您是如何做到控制私慾的？兒臣怕自己將來做不到像父皇如今這樣好。」

「或許有過短暫的心。」皇帝回答道，「很短暫，現在已經不會去想那個人了，因為朕一直都明白什麼是重要的，什麼是次要的，朕不想在男事上浪費時間。」

說話的同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清麗俗的容。

曾幾何時，他有一段時間時不時就會想起來。

時隔五年了，他依舊記得他當初輾轉難眠的時刻。

起初他不確定對是不是喜歡，之後他細細分析，他在面臨後宮眾妃時，似乎從未有人給他那樣的覺。

所以他不得不承認，和其他子還是不一樣的，能夠牽他的心緒。

百山圍獵時，因為救他而傷，讓他心中頗為，甚至連夜裏都會記掛著是否安好，他原以為那或許是出於一種普通的關心，就像他平日裏對邊的心腹和臣子們也會給予關心一樣。

可是後來康復了，他還是止不住會想起。

那大概就是心了吧？雖然很短暫。

短暫到才冒出苗頭來，就被他自己給掐滅了。

幸好不是常住在宮裏的人，所以他很長時間都見不著，以他的沉穩，他當然不會刻意去見。

他不想因而失去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

他不斷勸說自己，他與之間不可能。

不僅僅是因為他為帝王不能重視男之，他與之間還有著不能突破的倫理道德。

是他的長輩，他自詡明君，又怎麼可能做出罔顧倫理的荒唐事來。

他與之間的距離太過遙遠，且就算他敢於越那些障礙，他也不過就是一廂願罷了。

好在後來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念頭，將放下了。

既然從一開始就決定要做個清醒而明事理的君主，他就要將這個目標貫徹下去。

再後來見到的時候，他就沒有那麼心起伏了。

他對的愫，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且似乎也沒有察覺。

這對他來說，倒是件好事。

為帝王，他不希被邊人窺破他心中的想法，那不僅會給他招來煩惱，也會給帶來不利。

那段始終不曾說出口的愫，就適合永遠藏在心底。

如今他可以坦然面對了。

放下了那份不該有的，依舊是他欣賞的人。

他與，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