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不由格外慎重起來,見新香燃上,即刻便有了作。
店小廝安靜地立在堂中,將眾人的舉盡收眼底。
他掃過窗邊那襲玄黑的錦袍,霎時收回目。
鳴州繁華,他所遇過的富紳與顯貴亦不在數,卻總無端有些畏懼他一未斂盡的氣魄。
這位瞧起來實在不好招惹。
店小廝垂掩整理過思緒,再抬頭時仍舊恭順自然。
他按捺不住好奇,暗自留心了下窗邊那位貴客,卻只瞧見那人長而勁瘦的左手拈起茶盞,略湊近眼前。
似乎是在分辨茶香。
他只凝神片刻,便神冷淡地擱下,拈起第二盞來。
店小廝一時訝然。
此局全然不同于第一局。
因著新店才開,眾茶客對茗蘭姑娘的茶藝并不悉,第一局有意降低了難度——雖是由七位茶師制茶,卻在用水、用料乃至烹制手法上有意與茗蘭姑娘區別開來。
總歸是層層剝開、有跡可循的。
然而第二局,用的卻是全無二致的水與茶,目的便在考驗眷間對彼此制茶的習慣是否了解。
這位貴客卻只掃了眼茶,大致分辨過茶香,便將第一盞排除在外。
店小廝按捺下疑慮,神平常地移開目。
顧宴容將四盞茶辨過一,終于拈起其中一盞,垂眸掃過盞底的序號,抿了口茶。
似乎是終于開始品評
店小廝見狀心頭疑云才散開一些,卻愕然發覺,這位爺慢條斯理抿下茶,卻全然沒有松手的意思。
他神淡漠,眸冷峻,是十足十久居高位的做派。
分明單手拈杯,卻無端出珍重的意味來,不疾不徐飲盡了那一盞茶。
一炷香恰好燃盡。
店小廝思緒驟回,連忙出生提醒:“一炷香已盡,請諸位公子一步二樓雅間確認。”
堂中頓時有極低的氣聲,眾人有些凝滯地起,面糾結。
顧宴容只一語不發地松開了茶盞。
謝青綰正百無聊賴地倚在窗下,一手自支起的窗格間探出。
薄暮時清淺的風過指尖,猶如一面薄而細膩的雪紗吹覆而來。
輕撥著玉蘭,門外倏然響起篤篤兩道叩門聲。
謝青綰驚了下,腦中一時空白,只下意識起整了儀容。
才走出兩步,門已吱呀一聲推開。
顧宴容長而立,低眸淡淡喚:“綰綰。”
謝青綰呆了一瞬,水一樣靜謐的黑眸都亮起來,提著擺撲進他懷里:“殿下!”
顧宴容穩穩將人接住,一手握在腰側,俯首時嗅到悉的花藥香氣。
他反手闔上房門,聽懷中人嗓音清亮又衿:“殿下怎麼找到我的?”
再瞧不出先前走時垂頭喪氣的可憐模樣。
顧宴容只垂眸凝視,像是終于得償所愿一樣抬手過那張且瑩的瓣,同道:“綰綰的手藝很好。”
店家如約送來了質地上乘的明紗旌帶。
謝青綰攥著他的袖子,一同將名字寫于旌帶上,爾后系上古玉蘭樹。
祈完愿張開眼睛,不出意外地對上顧宴容注視的目。
謝青綰咬了下,忽然怯生生地湊上來,頓在他耳畔。
顧宴容挲著掌中腰線,才要問一句怎麼,已抬手環住他脖頸,溫熱的氣息幾乎埋在他耳邊。
鼓起勇氣,按著才學來的當地民俗,小聲卻清晰地喚他:“郎君。”
第82章 空州看雪
鳴州鄰于空州,在輿圖中猶如兩片因風而聚的木葉。
真切置其中,才知北境廣袤。
車輿出了鳴州城門,沿道復行近百里,才終于遙遙見空州城磅礴佇立的高門。
顧宴容合了書,俯首瞧了眼懷中睡得正沉的人,骨節分明的手探出窗牗,簡略打了個手勢。
車隊于是慢下來,隨在陸續匯集的車馬間,有條不紊地了城門。
人煙匯聚,熙攘漸起。
謝青綰模糊間似有知,腦袋埋在他袍見,半抬著眼睫尚且茫然仰起臉來。
旋即有力道按在發頂,止住了一切作。
長指沿著耳尖過熱烘烘的下頜與頸窩,嗓音跟著近下來:“還遠,睡罷。”
謝青綰困意正濃,大約全未聽進去一個字,只憑本能拱了拱腦袋,仰頭懵懂凝視著他。
翎羽一樣濃而微翹的眼睫都半垂著,一副將醒未醒的模樣。
湊得很近,低眼便瞧得清鼻尖上余溫尚存的一層薄,連同籠著霧一般不甚清明的眸子。
鼻息如絮一般撒在他下頜。
顧宴容不避不退,極富耐心地微垂著首,等著慢吞吞地意識回籠。
他一手攬著人,一手輕著后背,嗓音輕渺仿佛不忍驚:“綰綰。”
謝青綰困得腦袋點點,卻依約捕捉到悉的字眼,茫然道:“啊?”
顧宴容垂眸撒在頸間的熱氣,與被烘得溫熱、滿懷縈繞的暗香。
他輕輕挲著掌中那截窄腰,神輕淡莫辨,仿佛只是凝神注視著困得昏。
半晌,復又開口道:“綰綰。”
偏生謝青綰困得眼睫都耷拉,眸中霧氣氤氳,只會偏著腦袋迷茫又含糊答道:“啊?”
只這一個音節,便收回目,纖細伏在他膛間,扯來他錦綢涼的襟掩著,呵欠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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