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父悻悻地住了。
冷母卻是半張著,癡癡地著郗子蘭,喃喃道:“阿娘真是做夢都想不到……”
郗子蘭立即往后退了兩步,仿佛那婦人上帶著瘟疫:“你別胡說,你不是我阿娘,我只有一個阿娘,我娘是妘素心!”
謝爻只是行尸走般地站在一旁,對這場鬧劇視而不見,直到聽見“妘素心”三個字,他的眉心終于微微一。
冷父本以為攀上了高枝,卻不想親生兒嫌他們上不得臺面不肯相認,他憋了一肚子的氣,左看右看無給他發泄,只能又往自家妻子臉上甩了一掌:“人嫌你寒酸,不肯認你,自作多什麼!”
清微界的道君仙子們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四周又響起嗡嗡聲,夾雜著的笑聲。
有人道:“自己的親爹親娘就在眼前不肯相認,卻死乞白賴地要當別人的兒……”
另一人道:“也不想想,妘元君要是在天有靈,知道自己親生兒被個鳩占鵲巢的贗品奪了軀殼,剮了神魂,恐怕都要氣活過來……”
那人話說到一半,忽然一道勁風襲來,便覺心口一悶,聽見自己腔里傳來“咔嚓咔嚓”兩聲,接著一陣劇痛襲來,這才意識到是自己骨頭斷了,痛苦地出聲。
謝爻冷冷地盯著他:“誰再提,便是這個下場。”
那人不過是洪源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弟子,謝爻這樣數一數二的大能,本不該為難這麼個小人,眾人俱都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仗義執言。
若木輕笑了一聲:“堂堂玄淵神君,怎麼以勢人,連面都不要了?”
祂掃了眼冷家人,幽幽道:“也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不愧是瓊華元君的道,兩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祂頓了頓:“不過方才那位道友說的有理,若是妘元君知道自己親手救回來的師侄,把個鳩占鵲巢的贗品當寶,把自己親生兒千刀萬剮,不知會作何想。若我是,一定后悔救了這白眼狼。”
這不是真的,謝爻在心里道,這都是妖,是他們用來蒙蔽他的伎倆。
他不能讓他們擾心神,不能讓他們得逞,只要穩住心神,一定能找出破綻,只要從幻境中出去,一切又能恢復正常。
郗子蘭是妘素心的兒,他沒有殺錯人,他不會后悔……
就在這時,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你還在自欺欺人麼?”一個字一個字,就像冰凌刺進他的心里。
他茫然地抬起頭,對上子沉靜的眉眼,左眼下的細痣在燈里殷紅如。他不由想起當初嫣兒也有一顆這樣的痣,后來沒有了,從傷口沁出來,就像一顆淚。
是他親手用劍尖挑去的,因為郗子蘭不喜歡。
他的心又開始往下沉,有人在往他的耳邊吹氣,冰涼潤,像是雪片在上融化,讓他想起三百多年前那個夜晚,他第一次看到那個羸弱瘦小的孩,像待宰的羔羊一樣被縛住手腳,躺在雪地里,上滿是雪水泥漿。
原來那不是他第一次見到他,原來出生的那一天,他就曾將抱在懷里,就像抱著整個世界的珍寶,是那樣輕,輕得像一團。
“沒有什麼幻境,”心魔在他耳邊嘶聲道,“是你親手殺了妘素心的兒,你的嫣兒才是妘素心的兒,可是你殺了,為了一個贗品……”
在他耳邊笑起來,笑聲尖銳,好像夜梟:“謝爻,你可真是個笑話。”
夠了!他按住腰間的劍柄,在心里怒斥。
那心魔卻毫不怕他,像蛇一樣從他背上到他肩上:“對了,你還把你的元神劍也給了,可追,可追,你親手毀滅的,要往哪里去追?”
就在這時,他聽見郗子蘭的聲音:“我是羲和傳人,是妘素心的兒……”
經脈中的邪氣再也制不住,他忽然飛上前,一把掐住郗子蘭的咽。
郗子蘭瞬間不上氣來,臉漲得通紅,眼淚撲簌簌地直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地嚅。
這口形謝爻再悉不過,在他“阿爻哥哥”,原本充滿著親和溫的幾個字,如今卻讓他幾作嘔,他手下更重,郗子蘭的臉很快變醬紫,眼看就要一命嗚呼。
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玉清門的蕭長老看著形不對,站起勸道:“神君息怒,有話慢慢說。”
話音未落,郗子蘭腰間佩著的可追劍“鏘”一聲出鞘,閃電一般進老者的咽。
第121章
蕭長老吃驚地瞪大眼睛,不等他想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間的劍鋒已退了出去,鮮噴涌而出,他捂著嚨,竭盡全力催靈力,想要堵住流不止的傷口,然而只是徒勞——玄淵神君的元神劍,又豈是一般手段可以療愈的。
垂死掙扎也只是將他的命拖延片刻而已。
眾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道第一大宗的劍修大能,天下修士的楷模表率,堂堂玄淵神君,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濫殺無辜!
此事太過荒謬,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連謝爻自己也是一怔,掐著郗子蘭脖頸的手一松,郗子蘭順勢落下來,癱倒在地,捂著脖頸大口著氣。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不解地著自己的手,他殺了人,一個無故牽扯進來的老人,按理說他該到愧疚悔恨,可是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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